舞會結束，我回到陸公館，客廳里燈火通明，一如我預料的那般。

陸母端坐在主位的沙發(fā)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我才進門，她那雙淬了毒的眸子就直直地射了過來。

我沒有理會，想徑直上樓。

“站??！”

她厲聲喝道，聲音尖銳。

我停下腳步，回過身平望她。

這時，大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帶著一身酒氣和怒火的陸振云沖了進來。

他領口的扣子扯開著，頭發(fā)也有些凌亂，那雙眼眸布滿了血絲，此刻正惡狠狠地瞪著我。

“蘇婉清，你真是好樣的！”

他沖到我面前指著我的鼻子，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暴怒。

“誰讓你去舞會的？你穿著那身不知羞恥的衣服，在外面拋頭露面，和別的男人談笑風生，你把我們陸家的臉都丟盡了！”

我看著他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我身上這件月白色的長裙，端莊得體，比起沈月蓉那身緊緊包裹著身體的艷紅，不知高雅了多少。

“振云哥說得對！”

陸母站起身，走到他兒子身邊，母子倆同仇敵愾地看著我。

“我們陸家世代清白，怎么就娶了你這么個不守婦道的女人！今天你在舞會上出的風頭，明天就會成為整個北平城的笑話！你故意讓振云難堪，你安的是什么心？”

多么熟悉的指責。

我曾以為，只要我做得足夠好，足夠順從，就能捂熱他們冰冷的心。

不想，在他們眼里，我所有的才華與思想，都是原罪。

他們要的，不過是一個任由他們擺布的漂亮玩偶。

我聽著他們的斥責，那些曾經(jīng)能將我傷得遍體鱗傷的話語，此刻聽來，卻像窗外的風聲一樣，毫無意義。

等他們罵累了，我才緩緩開口，

“說完了嗎？”

陸振云愣住了，陸母也愣住了。

她們大概沒想到，我連一絲慌亂都沒有。

我轉(zhuǎn)身走到紅木邊柜前，拉開抽屜取出一份文件，然后，將那份文件放在了他們面前。

最上面那幾個字，是離婚協(xié)議書。

“既然我讓你們這么蒙羞，不如，好聚好散?！?/p>

陸振云死死地盯著那份協(xié)議書，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你......早就準備好了？”

“是?！?/p>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從未想過，那個一向?qū)λ月犛嫃牡奶K婉清，會如此決絕地提出離婚。

這對他而言，比我在舞會上讓他難堪，是更徹底的背叛。

他猛地伸手將那份協(xié)議書攥成一團，狠狠地砸在地上。

“我不同意！”

他低吼道，

“蘇婉清，你休想！我陸家丟不起這個人！”

原來到了最后，他在意的，也只是他陸家的名聲。

我看著他，輕輕地笑了。

“陸振云，這張紙，你簽與不簽，都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