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點微不足道的悸動，更多的是怕林叔錯怪江志文。

我并不奢望會和江志文有什么，我身后是爛泥潭一樣的蔣家，我不想把任何一個稍微對我釋放善意的人拖下水。

我害怕林叔的誤會，會給江志文帶來麻煩。

江志文安靜地聽著，偶爾點頭，神色平靜，看不出情緒。

過了一會兒，林叔搖搖頭走了，臨走前看我的那一眼，復(fù)雜難言。

江志文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我一眼，用口型說了句“沒事”，也轉(zhuǎn)身回了自己家。

他總是這樣，體貼地保持距離，又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悄然出現(xiàn)。

我站在原地，直到兩人的身影都看不見，才感覺一直緊繃的脊背稍微松弛了一點。

然而，這松弛只有一瞬。

“啪！”

一股巨大的力道從身后襲來，扇在我后腦勺上，我眼前一黑，直接撲倒在地，手里的尿壺飛了出去，污穢物灑了一地。

濃烈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我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蔣老太，我的奶奶，從一直藏身的后院沖了出來。

她身材干瘦，臉上刻滿了歲月的刻薄，一雙三角眼此刻噴著怒火和狠毒。

“小賤蹄子！我管你是不是我們蔣家的種！”

她尖利的咒罵聲幾乎能掀翻屋頂，“我告訴你蔣曉妹！你生是蔣家的人，死是蔣家的鬼！想拋下這一大家子自己去過好日子？做夢！”

她一邊罵，一邊不解氣地又抬腳踢在我腿上，鉆心的疼。

“老娘白養(yǎng)你這么大？伺候你爹媽爺姐弟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別想跑！聽見沒有！”

我趴在地上，臉頰貼著冰冷潮濕的地面，沒有反抗，也沒有哭。

反抗只會招來更瘋狂的毆打。

小時候那次逃跑被抓回來，她用燒紅的火鉗在我后背烙下一個“蔣”字時，那皮肉燒焦的劇痛和滋滋作響的聲音，早已教會我隱忍。

那個字，不僅烙在皮肉上，更烙在我心里，提醒我，在她眼里，我從來不是孫女，只是蔣家的奴仆。

她罵累了，喘著粗氣，貪婪的目光卻投向了村口的方向。

“程家那么有錢......”

她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精光，“那個寶珠，才是我的親孫女對吧？她也得回來......”

我心底一片冰冷。

果然，她在知道程寶珠是自己親孫女時打的是這個主意。

她就像水蛭，不吸干最后一滴血，絕不會松口。

晚上，伺候完一家子吃喝拉撒，把他們都安頓睡下，我才得了片刻喘息。

身上的淤青隱隱作痛，但遠(yuǎn)不及心里的沉重。

窗外傳來極輕的叩擊聲。

我悄無聲息地走過去，打開一條縫。

江志文站在月光下，清俊的臉上帶著擔(dān)憂。

“沒事吧？”他低聲問，目光落在我額角的擦傷上，那是白天被奶奶扇倒時磕的。

我搖搖頭，側(cè)身讓他進來。

我們躲在灶房黑暗的角落里，這里說話不容易被后院那個警覺的老太婆聽見。

“林叔今天找我，以為你是為了我才不肯走。”

江志文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但更多的是理解，“我知道不是?！?/p>

我抬眼看他。

月光透過破舊的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