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叮囑水月在外面等，她隨著陸硯等人踏入逼仄的角門，環(huán)視四周，只覺得恍惚。

那些自搭的窩棚如同犬牙一樣擠挨著。蘆席與破木板拼湊的頂上壓著石頭，生怕被風(fēng)刮了去。

屋前四處都是爛菜葉、夜壺和腌菜壇子，這些怪味間還混著嗆人的煙氣。走了幾步，又有濃重的腐臭味飄過來，低頭一看，卻是一只淹死在水坑里的老鼠。

青梧胃里再次翻滾，她死死捂住鼻子，才壓制了下去。

陸硯瞥她一眼，青梧挺直脊背解釋：“我不怕這個，我是有些暈車，胃里不太舒服......”

陸硯并沒有在意，他指著最里側(cè)的一間：“就是那里了。”

“好。”青梧低聲道，“勞煩帶路?！?/p>

腳下的青石板積著陳年的污漬，踩上去黏膩不堪，出于靈媒師的敏感，青梧警惕地觀察四周，看到了幾個從屋中窺探的身影。

最里側(cè)的那間虛掩著門，一推就開了，屋里全是酒氣。

一個胡子拉碴的年輕男人茫然起身：“你、你們這是......”

陸硯展示了一下令牌，男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大人，求求你了！瓊姐死得不明不白，小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啊！”

“你出去吧。”陸觀揮了揮手，就有手下將他拖了出去。

“這就是死者的家，出事的地方就在左側(cè)第三間，你自己看吧?！?/p>

青梧了然點(diǎn)頭，眼神緩緩掃過一片狼藉的木桌......一盤早就看不出樣子的剩菜，已然引來了蒼蠅，另外就只一陶罐雜酒，散發(fā)著嗆人的氣味。

她緩步往里，瞥到了墻角的雜耍工具，再一路進(jìn)了內(nèi)室。

里面只有簡陋的床榻和柜子，她一一查看了。瞧得出來，死者朱氏生性整潔，這里雖破舊，但打掃得干凈整潔。

不過，她并未在這里發(fā)現(xiàn)什么。

于是青梧出了屋里，往左側(cè)第三間走去......陸硯說那里便是兇殺現(xiàn)場了，料想早就被細(xì)細(xì)查過了。

只是，就目前來說，信息無法互通，陸硯對她沒什么信任度。

那間屋子緊閉著，推開來，一股濃重的灰塵味血腥味飄散出來，令人作嘔。

青梧屏住呼吸往里，一眼就看見了地上那大片早就干涸的血跡。因?yàn)檫^了好多天，這血跡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

青梧又環(huán)視了一圈這間廢棄的屋子。此地骯臟不堪，像是許久沒人來住了。

她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探了探，手指微微發(fā)熱......確實(shí)有些飄散的怨氣在這屋里，只是稀薄得很，不太像是兇案現(xiàn)場。

青梧屏心靜氣，閉上雙眼用靈氣召喚起來，數(shù)個來回后，她睜開眼睛，面前真的出現(xiàn)了一個黑影！

這東西出現(xiàn)的一瞬，她呆若木雞。

因?yàn)檫@東西根本不是什么人，而是一頭肥頭大耳的豬。

這頭豬張著嘴，似乎在發(fā)出痛苦的哀嚎，高仰的脖頸上有一道極深的口子，那些濃稠的鮮血正是從那里淌出來的！

這些怨氣十分稀薄，所以短短一瞬，這影子就消失了。

青梧瞪大眼睛，還盯著那處沒回過神來，怎么會是豬呢？

陸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感受到什么了？”

聽到這聲音，青梧心底的疑惑瞬間轉(zhuǎn)成了悲憤，陸硯在詐她。他竟用豬血來詐她，想以此試探她是否在撒謊，其心可誅。

“說話?！标懗幵俅卧儐?。

青梧搖了搖頭，冷漠看向他：“陸少尹，我真誠待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你在說什么？”

“我說什么......”青梧指向地上，“這分明不是人血，而是一灘豬血?！?/p>

陸硯面色一沉，往前幾步：“你說什么？豬血？怎么會是豬血？”

“是啊，我感覺到的，你明知故......”青梧說到一半，感覺不太對勁，因?yàn)殛懗幍纳袂榭雌饋硪埠芤苫蟆?/p>

她細(xì)細(xì)回憶著仵作論上關(guān)于驗(yàn)血的內(nèi)容，仵作能根據(jù)血液的凝固程度判斷死亡時間，可并沒有驗(yàn)血的手段，是分不出人血豬血的。

她深吸一口氣：“是我誤會你了么？你也不知情是不是？”

陸硯眸色漸深，捕捉到了重點(diǎn)：“如果你的話是真的，那這里只是偽造的兇殺現(xiàn)場，死者......可能根本沒有死?！?/p>

青梧挺直脊背：“是，自然是真的！”

陸硯揮了揮手，一個隨從走上前來。

“去查一查附近所有的屠戶，看看十四日凌晨是否有人采買過豬血......注意謹(jǐn)慎觀察，若屠戶神色不對、回答不清也立即帶回來?！?/p>

“是?！?/p>

“另外，徹查四合院所有居民，再訊問一遍十四日凌晨之事，排查可疑人士。”

隨從應(yīng)聲點(diǎn)頭，匆匆而去。

陸硯轉(zhuǎn)過身來：“沈四小姐，此處你盡可再轉(zhuǎn)轉(zhuǎn)，若有疑處盡快告知?！?/p>

他說完就快步出了院子，翻身上馬要走。

青梧追上前：“陸少尹，你......”

“傍晚時分會有人來接你?！?/p>

他甩下一句話后揚(yáng)長而去，馬匹很快消失在了視線中。

傍晚......青梧無力望了一眼頭頂?shù)奶欤藭r只是正午啊，難道還要死死等在原地？

水月聽到動靜后從馬車上跳下來，跑到青梧身邊。主仆兩人站在院外，望著那破舊不堪的四合院，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陸硯他要干嘛？就這樣大咧咧地將她們甩在這里，人就跑了？

此時已到正午，早膳都未用的兩人饑腸轆轆，特別是水月，肚子一直咕咕叫。

好在大雜院外就有一個老婆婆擺攤賣煎餅......白菜剁碎加了蝦皮調(diào)成餡，包進(jìn)面皮中揉捏起來，醒發(fā)一會兒就放至鍋上用些微油慢慢煎熟。

沒一會兒那香味就嗖嗖地往鼻孔里鉆。

這段時日，青梧被限制了自由出不了門，水月每次都是急匆匆跑去辦事，從不在外逗留。長期在沈家吃粗茶淡飯的二人何時吃過這種市井小食？

青梧趕緊讓水月去買上幾個，兩人就坐在馬車?yán)?，你一塊我一塊分食了干凈。

幾塊煎餅下了肚，原本陰郁的心情好了許多，青梧索性下了馬車，站在煎餅攤子旁，與那老婆婆聊天。

聊的不過是生意好壞、天氣如何這樣的話題，老婆婆也問她們是否許了人家，兩人都用力搖頭。

老婆婆噗呲一笑：“你們年紀(jì)小也不用急，話說我們大雜院對面有個婆子都五十多了，還嫁了個年輕男子呢！”

“什么？”水月瞪大眼睛，“婆子是不是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