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業(yè)從屋里跟出來，拉住王翠芬，臉色灰敗，他知道，這次是真的完了。

他媽是鐵了心了。

“好......好！媽，你夠狠！”周建業(yè)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們走！”

他拽著還在哭天搶地的王翠芬，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院門。

院子里，只剩下鐵鍬挖土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陳蘭芝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

這只是開始，那對攪家精，絕對不會就此罷休。

不過沒關(guān)系，她等著。

上一世她沒機會清理門戶，這一世，她有的是時間和手段，把這些蛀蟲，一個個地，全都剔干凈！

周建業(yè)和王翠芬真的走了，連帶著他們屋里那些破破爛爛的家當(dāng)。

院子里像是剛打掃完的戰(zhàn)場，一片狼藉，卻也有一種暴風(fēng)雨后的清凈。

周福把那個裝著錢和票據(jù)的壇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埋好，又把土踩實，看上去跟原來沒什么兩樣。

做完這一切，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蹲在墻角，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自己老婆子這么大的陣仗，心里又怕又覺得說不出的解氣。

陳蘭芝沒理他，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沒一會兒，廚房里就飄出了濃濃的豬油香。

她把昨天在縣城特意買的一小塊豬板油切下來，扔進燒熱的鐵鍋里，油“滋啦”一聲，香味瞬間就躥滿了整個院子。

接著又抓了一把自家種的小蔥切成段扔進去，香味更是霸道。

周建軍正在默默地收拾院子，聞到這股味道，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他這才想起，從回來到現(xiàn)在，光顧著生氣和緊張，連口水都沒喝。

陳蘭芝舀了一碗剛熬好的豬油蔥花，又拿了兩個早上剩下的窩窩頭，遞給周建軍。

“吃吧，墊墊肚子，跟那幫人生氣，犯不著餓著自己?！?/p>

窩窩頭又干又硬，但蘸上那噴香的豬油，卻成了無上美味。

周建軍大口大口地吃著，心里那點殘存的慌亂和不安，也隨著這股暖意慢慢消散了。

“媽，”他一邊吃，一邊含混不清地說，“三弟他們......真不會回來了？”

“回來？”陳蘭芝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火光映著她的臉，眼神明亮得嚇人，“想回來也行，先把欠我的賬還了?！?/p>

“周建業(yè)，我養(yǎng)他到十八歲，吃穿用度，哪樣少了？讓他寫張欠條，連本帶利，什么時候還清了，什么時候再來認我這個媽?！?/p>

周建軍被他媽這番言論驚得差點噎住。

欠條？養(yǎng)兒子的賬還能這么算？

他看著母親的側(cè)臉，忽然覺得，他媽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敢做，比生產(chǎn)隊的趙隊長還有章法，比村里最會算計的張寡婦還有手段。

一頓飯還沒吃完，院門外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周福的煙桿“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來了來了，肯定是王翠芬她娘家人來了！”

話音未落，院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

一個流里流氣。穿著的確良白襯衫但領(lǐng)口敞開，露出胸口一片黑毛的男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身后跟著哭哭啼啼的王翠芬，還有一臉晦氣的周建業(yè)。

來人正是王翠芬的哥哥，王大柱。

在鄰村是出了名的滾刀肉，游手好閑，最擅長撒潑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