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把煙桿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來，看著一地的狼藉，又看看門口，嘆了口氣：“蘭芝，你這......你真把建業(yè)他們趕出去了？翠芬還懷著孩子，他們能去哪??？”

“去哪？天大地大，還沒他們一個睡覺的地方了？王翠芬不是有娘家嗎？她哥不是能耐嗎？讓她哥養(yǎng)著去！”陳蘭芝一臉漠然。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西邊那間小屋里傳來“哐當(dāng)”一聲，緊接著是王翠芬的哭罵聲。

原來他們根本沒走，只是躲回了自己屋里。

“你個死老太婆！你狠，你等著，我這就回我娘家，讓我哥來給咱們評理，我就不信這世上沒王法了，虐待孕婦，要把我們掃地出門！這事沒完！”

伴隨著叫罵，王翠芬和周建業(yè)真的開始收拾東西了，叮叮當(dāng)當(dāng)，鍋碗瓢盆的聲音響個不停。

周福急得在原地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這......這可咋辦啊？她娘家那個哥哥，可是個渾不講理的！”

“怕什么？”陳蘭芝冷哼一聲，直接走到西屋門口，對著里面喊：“要走就快點(diǎn)！別磨磨蹭蹭的！我告訴你們，這院門，你們今天踏出去了，以后就別想再進(jìn)來，家里的糧食，你們也一粒都別想帶走，那都是我跟你爹的血汗，不是養(yǎng)活白眼狼的！”

說完，轉(zhuǎn)身對還愣著的周建軍說：“建軍，去，把你三弟屋里那個腌菜壇子搬出來?！?/p>

周建軍雖然不解，但還是立刻照辦。

那是個半人高的大壇子，死沉死沉的。

陳蘭芝指揮著周建軍把壇子搬到院子中央，然后，她從自己屋里拿出一個布包，打開，里面赫然是那厚厚一沓錢和各種票據(jù)。

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她把錢和票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壇子里，然后又找來一張油紙，封住壇口，再用泥巴把縫隙糊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做完這一切，她拍了拍手，對周福說：“孩他爹，你去把鐵鍬拿來?！?/p>

周福哆哆嗦嗦地拿來鐵鍬。

陳蘭芝指著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下，語氣不容置喙：“挖個坑，把這壇子埋了?！?/p>

“??？”周福和周建軍都傻了。

西屋里的王翠芬和周建業(yè)也停止了吵鬧，扒著門縫往外看。

“啊什么?。∽屇阃谀憔屯?！”陳蘭芝眼睛一瞪，“這錢，是給建軍上大學(xué)和以后娶媳婦用的！我活著，誰也別想動！我死了，誰也別想找！我就算把它爛在地里，也不便宜了那幫沒良心的畜生！”

她這話，罵得是周建業(yè)，敲打的卻是所有人。

周福不敢再多話，認(rèn)命地拿起鐵鍬，一下一下地在槐樹下挖起坑來。

西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王翠芬挺著肚子沖出來，眼睛通紅，死死地盯著那個壇子，像是要盯出兩個洞來。

“媽。你不能這樣，你這是要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她聲嘶力竭地喊。

陳蘭芝看都沒看她，只是冷冷地對周福道：“挖深點(diǎn)?！?/p>

王翠芬徹底瘋了，就想往上撲。

周建軍一步上前，高大的身軀像一堵墻，穩(wěn)穩(wěn)地?fù)踉诹岁愄m芝和那個壇子面前。

雖沒說話，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地，明確地，站在了母親這邊，對抗他的弟弟弟媳。

王翠芬看著周建軍那嚇人的眼神，竟然一時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