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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3、
謝客后,店內(nèi)靜得詭異。
我生性木訥,只會招待客人的固定話術(shù),對著幾年沒見的兒子更是嘴笨。
更遑論旁邊還站著個長了張索命臉的女孩。
兒子對我也寡淡,只最開始叫了我一聲后,就杵在旁邊按手機。
也并非一開始就這樣陌生,記憶中兒子也會坐在我腿上撒嬌讓講故事。
但十五年前那件不幸的意外以后,妻子對我的態(tài)度變了——
看我時帶著對下賤物的審視和鄙夷,連觸碰都厭惡。
母親如此,兒子自然耳濡目染,也學(xué)著不給我好臉色。
十年前,妻子不小心從樓梯間摔下,傷到神經(jīng),癱了下半身后,神經(jīng)愈發(fā)敏感,非要把兒子拉到自己陣營,每每看到兒子和我靠近一點,就歇斯底里地吼起來。
那種詭異的家庭氛圍,不怪兒子寧愿一個人去外地讀書生活,幾年都不回來。
兒子話不多,他女朋友倒是活潑大方,笑吟吟地跟我打招呼,介紹自己叫宋晚枝,小時候也住這附近。
我僵著臉應(yīng)著,麻木地拉下卷簾門,妄圖把罪惡關(guān)進暗無天日的囚籠里。
4、
店附近有條暗巷,路過時宋晚枝頓住了,表情隱在暗處看不清,「這里從前有條野狗,當(dāng)時我以為我哥被它吃掉了,拿著棍子就沖上去,結(jié)果差點被咬死了?!?/p>
我這才想起,曾見過這個女孩。
那件「不幸」發(fā)生的第三天,妻子也守在店里,用指甲掐得我胳膊沒一塊好肉,才勉強阻止我看到羊肉鍋就條件性反胃嘔吐的動作。
外面很突然很吵,客人端著碗就躥出去看熱鬧,我也跟著,看到一群人拿著棍子圍著野狗打。
旁邊躺了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衣服被撕爛,頭發(fā)也披散,腿上身上都是血,哭聲凄厲,叫喊含糊。
我下意識脫下外套,想給小女孩裹上,卻瞧見她死死拽在手里的,刺眼的紅色發(fā)卡。
——三天前死在鍋里的小孩手里也捏著一只,現(xiàn)在躺在我家最深處的柜子里。
——是一對。
我瞬間聽明白了,她在喊「哥哥」。
我完全呆住了,被擠到了人群外,最后逃也似地回去了。
后來幾天店里客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情——
說那對兄妹可憐,他媽生病欠下很多債還是走了,他爸當(dāng)著一屋子追債的人,還有倆孩子從樓上跳了下去,于是成了沒人要的野孩子,去了孤兒院。
說總看到哥哥打架,妹妹在旁邊抹眼淚,說不定就是哥哥覺得被拖累,煩了,把小的那個撇了自個去了外地。
也有警察來店里,被好事的人一打聽,灌兩瓶啤酒嘴就松了,透露了些東西,說這種小孩失蹤大概率是被人販子拐走了,現(xiàn)在指不定在那個山咔咔給人當(dāng)兒子,壓根沒法找。
說那女孩兒每天守在警察局門口哭,非說哥哥在野狗肚子里,沒辦法,他們把野狗拖回來剖了肚子,結(jié)果沒發(fā)現(xiàn)人骨頭,肯定是小崽子發(fā)癔癥了,給他們平白找事來干......
過去的記憶像被擦拭的玻璃一樣逐漸清晰,但我卻覺得周圍的一切被污水浸濕揉皺,又感覺是自己被關(guān)進了羊肉鍋的夾層里,窒息、無力以及罪惡感將我壓得窒息崩潰。
旁邊的一張臉湊了過來,瞳仁黑白分明,盯著我,語氣很輕——
「叔叔,你說,我哥哥會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