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瞥了一眼蘇然，目光又落在情緒明顯不對的江豪身上，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我的職責，是分派任務?！?/p>

“你的職責，是完成任務?！?/p>

“有什么問題嗎？”

這番話，聽著像是在解釋，但那居高臨下的語氣，跟直接罵人是廢物沒什么區(qū)別。

江豪的臉瞬間漲紅，血氣涌上脖頸，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拳頭攥得咯吱作響。

“陸師兄！你這是公報私仇！誰不知道后山藥田是人間煉獄，蘇然修為不過練氣五層，你讓他去，不是擺明了要他的命嗎？”

江豪的聲音很大，帶著一股子豁出去的莽勁。

然而，陸青的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只是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上的任務簿，發(fā)出“篤、篤”的輕響。

“宗門規(guī)矩，分配既定，不得更改。再敢喧嘩，按頂撞執(zhí)事論處，罪加一等。”

“你！”

江豪氣得渾身發(fā)抖，還想再說什么。

就在這時，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蘇然。

“算了，江師兄?！?/p>

江豪：“算了？蘇然你瘋了！這不能算！他這是要把你往死里整！”

蘇然沒有看江豪，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陸青那張死人臉上。

他心里跟明鏡似的。

跟這種人爭辯，毫無意義。

當務之急，不是在這里逞口舌之快，而是去那個所謂的“人間煉獄”看一看。

對于別人來說是煉獄的地方，對自己而言，說不定是洞天福地。

“一個任務而已。”蘇然拍了拍江豪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下來，“走吧，江師兄，還請你帶我去一趟?！?/p>

江豪愣住了。

他想不明白，蘇然為什么能這么冷靜。

但他最終還是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陸青一眼：“我們走！”

陸青從始至終都沒有再看他們一眼，仿佛他們只是兩只聒噪的蒼蠅，揮揮手趕走了事。

......

離開執(zhí)事堂，江豪的臉色依舊難看。

“蘇然，你剛才就不該攔著我！我非得跟他鬧到戒律堂去不可！這擺明了就是欺負人！”

“鬧到戒律堂，然后呢？”蘇然一邊走，一邊淡淡地問。

“然后......然后讓長老評理！”

“證據呢？”蘇然反問，“我們有證據證明他這是公報私仇嗎？沒有。任務分配是他的職責，從規(guī)矩上說，他沒有任何錯。我們去鬧，最后只會落個無理取鬧、頂撞師兄的罪名?！?/p>

江豪的腳步一頓，啞口無言。

他雖然沖動，但不是傻子。蘇然說的這些，他都懂。可懂歸懂，這口氣他實在咽不下去。

“媽的！真憋屈！”江豪一拳砸在旁邊的樹上，震得樹葉嘩嘩作響。

蘇然沒再說話，只是安靜地跟在他身旁。

兩人一路無話，穿過外門弟子的居住區(qū)，朝著靈霄宗的后山走去。

越往里走，空氣就越是陰冷潮濕。

周圍的草木也漸漸變了顏色，從正常的翠綠，慢慢染上了一層灰敗的白色，像是蒙上了一層永遠也洗不掉的塵埃。

很快，一片濃郁的白色迷霧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將前方的山林徹底籠罩。

還沒靠近，一股若有若無的詭異聲音就順著風鉆進了耳朵里。

那聲音很雜，像是無數種聲音的混合。

有嬰兒尖銳的啼哭，一聲比一聲凄厲。

有女人低低的啜泣，充滿了絕望和怨毒。

還有一些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像是骨頭被碾碎、又像是野獸在嘶吼的怪叫。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首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魔音交響曲。

江豪的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渾身都緊繃起來，像是炸了毛的貓。

“就......就是這里了。”他的聲音有些發(fā)干，“后山藥田?！?/p>

蘇…然抬眼望去。

眼前的白色迷霧，在他眼中呈現(xiàn)出另一番景象。

那不是單純的霧氣。

而是一種能量，一種充滿了死寂、扭曲、混亂氣息的能量。

邪氣。

這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污染，正在侵蝕著神霄世界的靈氣，將這片土地化為邪神的溫床。

江豪所聽到的那些令人恐懼的聲音，不過是邪氣污染靈氣時，能量交錯產生的無意識回響。

但對于蘇然來說......

這股氣息，非但不讓他覺得恐懼，反而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就像一個離家許久的孩子，終于聞到了家鄉(xiāng)廚房里飄出的飯菜香。

他靈魂深處的“淵火之主”本源，在接觸到這股氣息的瞬間，就發(fā)出了貪婪的渴望。

蘇然不動聲色地深吸了一口氣。

一絲稀薄的白色霧氣被他吸入體內。

尋常修士若是這么做，輕則靈氣紊亂，重則心智受損。

可這絲霧氣進入蘇然體內后，卻像是遇到了克星，瞬間就被分解、凈化，化為一縷最精純的本源能量，融入了他的氣海。

他看著前方那片被江豪視為地獄的白色迷霧，眼神深處，卻閃爍著一絲炙熱的光芒。

這里不是煉獄。

這里是他的自助餐！

“蘇然，你......你還好吧？”江豪看到蘇然半天沒反應，以為他被嚇傻了，不由得擔心地問道。

“沒事?！碧K然回過神來。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一腳踏進了藥田的范圍。

腳下的觸感瞬間變得不對勁。

不再是堅實的土地，而是一種......黏膩、濕滑、還帶著一絲詭異彈性的感覺。

低頭一看，這里的泥土，竟是詭異的黑紅色，像是血肉混合在一起形成的泥潭，踩在上面，甚至會微微下陷，發(fā)出“噗嗤”的輕響。

江豪的臉色更白了，他從懷里掏出兩個做工粗糙的布制面罩，遞給蘇然一個。

“快戴上！這里的迷霧有毒，吸多了會讓人產生幻覺，甚至走火入魔！”他一邊給自己戴上，一邊甕聲甕氣地提醒道，“這還只是白色迷霧，算是污染最輕的。宗門里那些被紫色、黑色迷霧籠罩的地方，筑基期的師兄進去了都得小心翼翼?！?/p>

他依言將面罩戴好，跟在江豪身后，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藥田深處走去。

隨著不斷深入，周圍那些詭異的哭嚎聲也越來越清晰，仿佛就在耳邊響起。

他一邊走，一邊悄然運轉吞噬之力，將四周逸散的白色霧氣一絲絲牽引過來，納入體內。

一縷縷精純的能量不斷匯入，讓他原本只有練氣五層初期的修為，正在朝著練氣五層中期邁進。

爽！

太爽了！

“到了！”

江豪的聲音將蘇然從這種低調修煉的快感中拉了回來。

蘇然抬頭看去。

只見在藥田中心，立著一棵通體漆黑、扭曲如鬼爪的怪樹。

樹上沒有一片葉子，光禿禿的枝干上，卻掛著十幾顆拳頭大小、通體血紅、仿佛一顆顆還在跳動的心臟般的果實。

那，就是血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