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一張法院傳票，通知我名下的一輛車在一個月前肇事逃逸，駕駛?cè)私袑O志強。

我頭皮發(fā)麻，我根本就不會開車，更不認識什么孫志強。

這輛車當(dāng)初是為了參與搖號才掛在我名下，實際上一直是我爸在開。

我拿著傳票去質(zhì)問我爸。

他一把搶過去，暴跳如雷，說肯定是前陣子把車借給朋友，被朋友家的熊孩子亂開出了事。

「你放心，我馬上讓他去自首，絕對牽連不到你！」

但我有點好奇，為什么肇事逃逸的駕駛?cè)烁乙粋€姓。

為了防盜，我曾給車裝了帶實時錄音的行車記錄儀，云端同步，我爸并不知道。

我打開手機里的APP，點開了事發(fā)那天的行車錄音。

1.

一段嘈雜的電流聲后，錄音清晰播放出來。

最先響起我爸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志強，慢點開，這車動力足，別一腳油門踩猛了?！?/p>

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很不耐煩：「知道了爸，你都念叨一路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p>

「爸」？

緊接著，一個嬌柔的女聲響起：「老孫，你就讓他開吧，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開開你的車怎么了。再說了，這車不是掛在......」

女人的話沒說完，被我爸打斷：「行了行了，開吧。志強，想去哪兒？爸帶你去?！?/p>

「去城西那家新開的電競館，我同學(xué)都在那兒?！菇袑O志強的年輕人說。

車子發(fā)動，音樂響起，還有我爸和那個女人圍繞著「志強」的各種噓寒問暖。

他們聊著「志強」的大學(xué)生活，聊著畢業(yè)后是考公還是進我爸的單位，言語間滿是驕傲和寵溺。

我爸的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那種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珍視，和我通話時永遠不耐煩的「說事」「要錢？」截然不同。

我從來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叫孫志強的「弟弟」。

錄音播放了大概十五分鐘，忽然傳來一聲刺耳的急剎和重物碰撞的悶響。

「砰！」

緊接著是女人的尖叫：「??！撞到人了！」

孫志強的聲音帶著哭腔：「爸！我......我撞到人了！」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幾秒后，我爸的聲音響起，陰冷又果斷：「別下車！快走！踩油門，快！」

「可是......」

「沒有可是！你想坐牢嗎？快走！這里沒監(jiān)控！」我爸的聲音變得歇斯底里。

車子重新發(fā)動的轟鳴聲蓋過了一切。

錄音的最后，只剩我爸粗重的喘息和女人的低低啜泣。

良久，我爸才開口，聲音沙啞：「別怕，這車是你孫然姐的，跟我們沒關(guān)系。放心，警察找不到你頭上。」

他要我為他真正的兒子鋪路。

我關(guān)掉錄音，渾身冰冷。

客廳里，我爸還在打電話，對著電話那頭咆哮，演著一出逼「朋友」去自首的戲碼。

我媽從廚房出來，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看我臉色不對，關(guān)切地問：「然然，怎么了？臉這么白？」

我爸掛了電話走過來，一臉輕松地拍拍我的肩膀：「搞定了，我那朋友明天就帶他兒子去自首，跟你沒關(guān)系了，放心吧?！?/p>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

我媽被我笑得發(fā)毛：「這孩子傻了？」

我沒理她，盯著我爸問：「爸，那個孫志強，是我弟弟嗎？」

2.

我爸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臉上的錯愕和驚慌只持續(xù)一秒，隨即轉(zhuǎn)為暴怒。

「你胡說八道什么！」他猛地一拍桌子，上面的果盤都跳了起來，蘋果滾了一地。

我媽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拉他：「孫建國你發(fā)什么瘋！有話好好說，對孩子吼什么！」

「你問問她說的什么混賬話！」我爸指著我的鼻子，手都在抖，「什么弟弟？我哪來的兒子？孫然，你是不是在外面聽了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跑回家來污蔑你老子？」

他反應(yīng)激烈，我媽都察覺出了不對勁。

她狐疑地看著我，又看看我爸：「然然，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孫志強？」

我沒說話，靜靜地看著我爸表演。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想讓自己冷靜下來，語氣緩和了一些：「然然，這事是嚇到你了，但你不能這么亂說話傷爸爸的心。我這輩子就你一個女兒，你可別多想?！?/p>

「唯一的女兒？爸，你確定嗎？」我重復(fù)了一遍。

「你！」我爸的偽裝再次被撕破，他揚起手想打我。

我媽尖叫著護在我身前：「孫建國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僵持中，我爸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眼神閃躲，拿著手機就要去陽臺。

我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機。

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阿燕」。

我爸的臉色徹底白了。

「誰是阿燕？」我媽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一個......一個同事?！刮野纸Y(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想搶回手機。

我沒給他機會，直接按了免提。

電話那頭傳來錄音里那個嬌柔的女聲，此刻卻充滿了焦急和恐慌：「老孫！怎么辦??！警察剛才來小區(qū)走訪了！問一個月前那天晚上有沒有見過一輛白色的車！志強快嚇死了，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不出來！」

客廳里一片寂靜。

我媽的身體晃了晃，扶住了身后的沙發(fā)。

我爸表情呆滯，看著我，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電話那頭的女人還在哭訴：「你不是說都安排好了嗎？不是說讓你女兒去頂一下嗎？她怎么還不去報警說車丟了？老孫，你快想想辦法啊！志強不能有事，他可是我們家唯一的根??！」

「唯一的根......」

我媽喃喃地重復(fù)著，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凄厲又絕望。

她猛地奪過手機，對著話筒嘶吼：「我是孫建國的老婆！你告訴孫志強，讓他等著！等著把牢底坐穿！」

說完，她狠狠地將手機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3.

「瘋了！你這個瘋婆子！」

我爸反應(yīng)過來，沖著我媽怒吼，臉上只剩猙獰和怨毒。

「我瘋了？孫建國，你對得起我嗎！」我媽雙眼通紅，指著他，「我給你當(dāng)牛做馬二十多年，給你生女兒，伺候你爸媽，結(jié)果你就在外面養(yǎng)了個小的，連兒子都這么大了？」

「你還好意思說！」我爸像是被踩到了痛處，立刻反咬一口，「你要是能給我生個兒子，我用得著在外面找人嗎？我們老孫家三代單傳，到我這里斷了香火，我下去怎么面對列祖列宗！」

「都什么年代了，還香火香火的！孫建過，你腦子還停在大清朝嗎？」我媽氣得渾身發(fā)抖。

「你少跟我扯這些！」我爸一揮手，指著我，「還有你！孫然！你現(xiàn)在立刻去派出所，就說車一個月前停在外面被偷了，快去！」

這個當(dāng)親爹的，正命令我去做偽證，去包庇他那個寶貝兒子。

「我不去?！刮依淅浠卮稹?/p>

「你說什么？」我爸不敢置信地瞪著我，「你再說一遍！」

「我不去?！刮抑币曋难劬Γ改銉鹤幼擦巳?，就該他自己去承擔(dān)后果。想讓我給他頂罪，門都沒有?！?/p>

「反了你了！」我爸徹底暴怒，沖過來就要抓我的頭發(fā)，「我養(yǎng)你這么大，讓你辦點事你敢不去？看我不打死你！」

我媽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哭喊著：「孫建國！你別碰我女兒！」

家里瞬間亂成一鍋粥。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急促又粗暴，像是要破門而入。

我們?nèi)齻€人都愣住了。

我爸甩開我媽，整理了一下衣服，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肯定是阿燕她們找來了！你們倆給我閉嘴，什么都不許說！」

他走過去開門，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擔(dān)憂又安撫的表情。

門外站著的果然是那個叫阿燕的女人，她身后還跟著一個臉色蒼白、眼神躲閃的年輕男人。

想必就是孫志強了。

女人一看到我爸，眼淚就下來了，直接撲進他懷里：「老孫，怎么辦啊，我好怕啊......」

孫志強也怯生生地喊了一聲：「爸?！?/p>

我媽站在那里一動不動，臉上血色褪盡。

我爸抱著女人，輕聲安撫，完全忘了屋里還有我們母女。

叫阿燕的女人哭了一會兒，忽然從我爸懷里抬起頭，目光銳利地射向我。

「你就是孫然？」她上下打量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命令，「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報警說車丟了！你想害死你弟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