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鼻翼中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姜晚凝的聲音干澀：“我的母親......”

“節(jié)哀?！?/p>

苦澀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姜晚凝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人重重拉扯，明明她已經計劃好，明明她馬上就可以帶著媽媽離開，可為什么她好不容易才排到的醫(yī)生，會因為謝宇策一個電話就離開呢？

而一切只是為了救曲悠悠的小貓。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無比荒唐，像是看出她神色不對。

醫(yī)生道：“我們非常抱歉，這場手術本就風險很大?！?/p>

“是你們把她一個人丟在手術室的！”她的聲音沙啞無比。

醫(yī)生下意識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誰都不想發(fā)生這種醫(yī)療事故，你想要多少錢我們都可以賠?！?/p>

“如果你想告我們也隨意，但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這里是港城，而你的母親之所以能住進這家醫(yī)院也是因為謝總?！?/p>

尖銳直白的話深深刺痛了姜晚凝的內心，這一刻她幾乎想歇斯底里砸碎所有的東西，告訴醫(yī)生如果早知道這樣，她寧可那天沒有遇到謝宇策，和他沒有這場孽緣。

如果真的是這樣，是不是母親就能多活幾年？

醫(yī)生看著面前臉色蒼白的女人，最終似不忍心提醒道：“你今天堿中毒了，這種一種很嚴重的病癥，只有在人極度痛苦時才會這樣，死亡率非常高，如果不是因為我們搶救及時......”

“檢查室的醫(yī)生說你懷孕了，你還是多保重自己，不要情緒太激動?！?/p>

姜晚凝苦澀一笑，她的手虛虛搭在自己的小腹上，他們勸自己保重自己，保重孩子，可這孩子她本就打算流掉。

而她也定然會給母親討回一個公道。

這一天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處理母親的喪事，預定殯儀館的事宜。

她站在焚化爐外，眼睜睜看著早上還溫柔朝她笑的母親被緩緩推了進去，火焰滾燙熾熱，轉眼間吞噬掉了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愛她的人。

這一刻，姜晚凝終于忍不住痛哭出聲。

母親被葬在新界北區(qū)，這里是全港城風水最好的地方。

從前，姜晚凝從不迷信，她總覺得人定勝天，只要努力什么困難都能解決，可看著那瓷白的骨灰壇被慢慢放下時，她終于忍不住在心中祈愿，如果真的有風水神明，她希望母親下輩子能投胎去一個幸福的家庭，再也不吃苦。

姜晚凝回到公寓時已是凌晨，她摸黑進了公寓，才開燈就聽到一道冷冽的男聲：“你去哪了？”

謝宇策坐在沙發(fā)上，他的目光落在姜晚凝的臉上，不知為何今日姜晚凝憔悴的厲害，眼睛也紅腫無比。

他這才想起昨天女人和他說今天母親要做手術，不過聽說今天圣瑪利亞醫(yī)院主刀醫(yī)生只有被他叫走的陳醫(yī)生，想來是手術延后了。

謝宇策沒當回事，只是淡淡說：“以后就算有事，也不許回來這么晚，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是我的人。”

姜晚凝的目光落在男人無比平靜的臉上：“我們的合同已經到期了?！?/p>

早在三天前，他們的那份五年合同就到期了，

當天她去找謝宇策本想詢問后續(xù)，卻不想意外弄壞了對方的鋼筆，狠狠挨了一頓罰，這事也就擱置了。

謝宇策聞言嗤笑：“所以你急不可耐去找下家了？”

高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陰影幾乎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

謝宇策長得極其英俊，雖有一雙多情如水的桃花眼，可不笑的時候眉眼卻有幾分鋒利，兇狠，他早年在港城打拼的時候也是心狠手辣的人。

如果平日姜晚凝必然會有些害怕，可現(xiàn)在她只是冷冷地回望謝宇策。

男人熾熱的鼻息幾乎撲在她臉上，淡淡的、熟悉的薄荷香味傳來，謝宇策是安撫一般輕撫她的脊骨：“好了，怪我。是我最近忙昏了頭忘了你?！?/p>

“明天我們就續(xù)簽，這次給你漲一倍的錢?！?/p>

“不用了?！苯砟穆曇粲行┥硢?。

我再也不需要你的錢了，姜晚凝在心中苦澀地想到，她想起那罐小小的骨灰，想起最后她們母女都沒有再見一面，可她這副模樣卻引得謝宇策笑了一聲。

“你不要錢，你媽怎么辦？她每個月吃的藥不要錢嗎？你不是還想給她做手術嗎？你的錢夠嗎？”

男人修長的手指卷著她的頭發(fā)，明明動作溫柔無比說出來的話卻異常冰冷：“只要我一句話，就能讓你們在港城待不下去，更別說治病了?！?/p>

姜晚凝只覺得心中異?？酀?，謝宇策當真只是她在乎什么，每一次都能握住她珍視的東西狠狠威脅她，打一棒子給個甜棗是對方的慣用手段。

她還記得自己曾意外聽過他和幾個玩得好的朋友聊起訓狗的話題。

“狗這種東西，天生離不開主人，適當的時候給一點獎勵，更多的是需要握緊著它的項圈捏好你的鞭子。”

后來，她才后知后覺悟到，原來對于謝宇策而言，所有人不被他放在心上的人，都是可以馴養(yǎng)教化的狗。

小腹傳來陣陣墜痛，似有濕熱的液體緩緩流下，她面前的謝宇策猛地變了臉色，姜晚凝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光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腿間滿是刺眼的血跡。

她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是腹中的孩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