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我去二樓找周羨安。

“東西給我?！?/p>

周羨安站在壁爐旁，靜靜望著窗外濃墨般的夜色。

半晌，他啞聲開口：

“溫凝，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p>

“我以為姜瑤能代替你......”

我懶得和他多說話，伸手又重復(fù)了一遍。

他抓住我的手腕，眼眸里墨色翻涌。

“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他把我一點點拉近，我想掙脫，可是掙不開。

我惡毒地嘲諷他，“我爸搶了你爸的東西，你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嗎？現(xiàn)在又在這裝什么呢？”

周羨安眼神漸漸聚焦，落到我猩紅的眼里。

他緊緊抿著唇，用力擁我入懷。

我聽見他震耳欲聾的心跳，和沙啞的聲音。

“我應(yīng)該恨你的?！?/p>

“可是我更想你?！?/p>

“怎么辦？”

他眸光深沉，仿佛即將劃破天際的閃電，扣住我的腦袋蠻橫地吻上來。

我被他禁錮在懷里，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再一次席卷而來。

我渾身發(fā)抖，用力咬破他的嘴唇，狠狠一巴掌扇過去。

三年前雨中那一幕，成為扎根在我內(nèi)心深處一根毒刺。

我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他有什么臉說想我？

閃電劃破夜空。

滂沱大雨，和三年前的那場雨一模一樣。

周羨安靠在窗邊，伸手拭去嘴邊的鮮紅，靜靜地看著我，眼神里有太多讓我讀不懂的情緒。

我也不想懂。

門口傳來細微的動靜，姜瑤不知站了多久，輕輕喊了一聲羨安。

周羨安垂下眼睛，啞著嗓子說：

“把那邊書架上的信封拿下來，給溫凝。”

“那是你爸出事之前，拜托我交給你的信?！?/p>

姜瑤咬著下唇，低低應(yīng)了一聲。

短暫的靜默后，傳來她的驚呼。

信封輕飄飄的落進了壁爐。

我只來得及看清“凝凝親啟”四個字，信封就被火焰吞噬。

愣愣的，大腦一片空白。

姜瑤慌張地說：

“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拿住......”

我飛奔到壁爐旁，無措地看著跳動的火焰，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不......”

心底有一塊地方轟然倒塌，心臟抽痛到說不出話。

這是爸爸留給我的，最后想說的話。

我沖上去，狠狠給了姜瑤兩個耳光。

她嘴角滲出血跡，眼里的怨毒一閃而過，又恢復(fù)成楚楚可憐的模樣。

“溫凝姐，都是我的錯，你打死我吧。”

在我扯著她的頭發(fā)往壁爐拖時，她終于不裝了，尖叫著掙扎。

“我的肚子好痛！羨安救救我！”

周羨安終于變了臉色，沖過來按住我，讓保姆把姜瑤帶走。

“溫凝，你冷靜一點，你還有我......”

我看著他的嘴開開合合，耳邊一片嗡鳴。

他怎么配和我爸相提并論？

他有什么資格？

劇烈的悲痛和仇恨一齊涌上來，

我失去了意識。

我做了很多夢，夢里的周羨安，還是少年模樣。

他的眼里盛滿了漫天的星光，站在時光盡頭說喜歡我。

一轉(zhuǎn)眼，他又站在大雨里冷漠地撐著傘，字字錐心。

“溫凝，這些痛苦，都是你應(yīng)得的。”

原來經(jīng)年已過，不過是大夢一場。

迷迷糊糊間，一只大手覆在我的額頭上。

溫?zé)岬闹兴幜鬟M口腔，讓我的大腦瞬間警醒。

我掙扎著坐起來，推開藥碗瞪著他：

“你給我喝的什么？”

他眼神柔和，溫聲哄我：

“你肚子里的孩子來歷不明，沒關(guān)系，打掉他，我們重新開始?！?/p>

“等姜瑤生下孩子，我會給她一筆錢，和她離婚。”

“你如果喜歡她的孩子，就留下他。你如果不喜歡，就讓她們母子走，咱們再生一個，好不好？”

我捂住肚子，大腦隆隆作響，憤怒至極。

搶過他的藥碗扔在地上。

“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

他并不生氣，轉(zhuǎn)頭道：

“給溫小姐拿些糖果，這個藥有點苦。”

“你先休息，一會就不疼了。今天我給首都的江院士準備了一場宴會，要去接待他。如果能入得了江院士的眼最好，以后我們就搬去首都，忘掉過去，在那里開始新生活，好不好？”

他為我蓋好被子，叮囑保姆看好我，轉(zhuǎn)身離開。

腹痛開始加劇，我的額頭流出冷汗，從牙縫里擠出一句：

“你入不了他的眼的?！?/p>

他疑惑地回頭看我一眼，沒聽清，出門去了。

我掙扎著下床，拿起水果刀橫在保姆的脖子上，

“送我去醫(yī)院?！?/p>

保姆腿都軟了：

“溫小姐你忍耐一下，打胎的藥物引起腹痛是正?，F(xiàn)象，一會就不......?。。　?/p>

水果刀在她脖子上劃開一道血口，她臉色慘白著掏出手機打120。

來不及了。

痛感逐漸加劇，我跌跌撞撞跑出門。

宴會正在舉行，許多我叫不上名字的醫(yī)學(xué)界大佬在樓下交談著。

我的出現(xiàn)，很快引起他們的注意。

人群之中，一個被簇擁的身影抬頭向我看來。

我雙眼發(fā)黑，痛感一陣陣襲來，強撐著身體挪下樓梯。

周羨安皺起眉頭走過來：

“怎么出來了？休息一會就好了，聽話。”

我無力地抬眼，望向他身后。

“江晏舟，送我去醫(yī)院......”

整個人軟軟栽倒。

周羨安身后走出一道頎長的身影，大手一伸，穩(wěn)穩(wěn)把我抱起來。

回頭，聲音不大，震人心魄。

“抱歉，夫人抱恙，下次再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