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把自己摔在沙發(fā)上，心臟疼得像要裂開一樣，一陣陣地抽搐。

我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腦子里一遍遍回放著在醫(yī)院里發(fā)生的一切。

趙強鄙夷的眼神，馬曉不耐煩的指責，周圍人看熱鬧的目光......

這一切，像一部循環(huán)播放的黑白電影，將我的尊嚴碾得粉碎。

作為一個愛護小動物一輩子的人，我早就看出趙強的心思，壓根就沒在治病救命上。

他更像個銷售，每天琢磨的，是怎么讓顧客辦更貴的儲值卡，

怎么把十幾塊錢的營養(yǎng)膏包裝成上百塊的“獨家秘方”，

怎么勸主人給小貓小狗做一套大幾千的“全面體檢”。

而我，就成了他處理“售后”的工具。

那些被他開了高價藥、做了全套檢查卻不見好轉的寵物，最后都推到我這兒。

“爸，您給瞧瞧，這只柯基是不是還有點別的毛??？”

我戴上老花鏡，摸摸骨，聽聽心肺，

再問問主人日常的喂養(yǎng)習慣，十有八九都能找出病根。

很多時候，根本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飲食不當或者應激反應，

幾塊錢的藥，加上調整喂養(yǎng)方式，一周就能活蹦亂跳。

可功勞，永遠是趙強的。

他會笑呵呵地對顧客說：“你看，我們醫(yī)院就是負責，后續(xù)還有專家會診。這不，老爺子一出手，就藥到病除了吧？”

錢，他一分不少地賺。

名，他也照單全收。

我呢，圖的不過是那些小家伙們脫離危險后，用濕漉漉的鼻子蹭我手心的那點溫暖和慰藉。

這樣的日子久了，矛盾也就來了。

我心軟，見不得受苦的生命。

時常有學生或者附近的環(huán)衛(wèi)工，撿到受傷的流浪貓狗送到店里來。

趙強總是在第一時間把人往外推：“我們這兒收費很高的，沒錢看不了?！?/p>

而我，總會偷偷把那些小可憐帶到后面的雜物間，

用自己的退休金買藥，給它們清洗、包扎、喂食。

為此，趙強沒少敲打我。

飯桌上，他當著我女兒的面，意有所指地嘆氣。

“爸，我知道您心善?？砷_門做生意，講究的是利潤。”

“您總在那些流浪貓狗身上浪費時間，它們一分錢也付不起?！?/p>

“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這是免費收容所呢，那正經(jīng)客人誰還來啊？”

我唯一的女兒馬曉，在醫(yī)院做前臺，她總是第一時間附和自己的丈夫。

“就是啊爸，趙強開這個店，抵押了房子，貸款壓力多大呀。你就別給他添亂了，好不好？”

她一邊說，一邊給我碗里夾了塊排骨，語氣溫柔得像是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添亂。

原來我這輩子引以為傲的醫(yī)術和堅守的善良，在他們眼里，只是添亂。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條老了、掉毛了、不討喜的狗，

寄生在女兒女婿光鮮亮麗的屋檐下，連呼吸都帶著卑微。

但我從沒想過，自己會被當眾趕出醫(yī)院。

我以為這已經(jīng)是我這輩子最黑暗的時刻了。

可我沒想到，更讓我絕望的，還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