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療養(yǎng)院又冷又白。

我住的房間很小，只有一張破床。被子發(fā)霉，枕頭硬得咯頭。

吃的飯菜總是餿的，有時候碗里還有蟲子。

護工不喜歡我，總是罵我：「笨蛋！連個碗都端不穩(wěn)！」

說完就一巴掌打過來。

其他病人也欺負我，搶走我的飯，把我推倒在地上。

還有個女人揪著我的頭發(fā)，把我拖到墻角，用臟水潑我。

「傻子！活該被關(guān)在這兒！」

小叔來看過我?guī)状巍?/p>

第一次來的時候，他站在門口，皺著眉頭看著我住的房間。

「給她換個干凈點的地方。」他對院長說。

院長點頭哈腰：「是是是，馬上就換?！?/p>

我以為他會帶我走，激動地跑過去拉他的衣袖：「小叔......我想回家......」

可他只是像拍小狗一樣拍了拍我的頭，讓我乖一點，

「雪顏，你要是能變正常，我就接你回去?！?/p>

我拼命點頭：「我能！我能變正常！」

他嘆了口氣，「你要是真的能就好了?！?/p>

黎曉然笑意盈盈把耳機塞到我耳朵里，我呆呆地聽著里面?zhèn)鱽淼穆曇簦?/p>

「雪顏這樣的人，死了算了，活著只會拖累別人?！?/p>

我愣住了，那是小叔的聲音。

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小叔......小叔不要我了......」

「你這個老女人！」我突然想起別人的話，學(xué)著樣子沖她吼，「都是你害的！」

我撲過去，想抓她的頭發(fā)。

手還沒碰到她，就被皺著眉的小叔抓住了。

黎曉然躲到他身后，馬上就哭了。

「阿禮，你別怪雪顏，她可能是受了刺激......快叫醫(yī)生來給她看看吧，不然會更嚴重的?！?/p>

小叔看著我，眼神里全是失望。

他對旁邊的護工說：「把她送去治療室?！?/p>

「不！不要！我不去！我不去治療室！」

「對不起，是不是說了對不起我就不用去了?！?/p>

叔叔阿姨說過的，進了治療室的人，出來的時候都是血淋淋的，有的甚至出不來了

我掙扎著，可他們的力氣好大，把我往一個白色的房間里拖。

我看見小叔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看著我被拖走。

他們把我按在手術(shù)臺上，用皮帶綁住我的手腳。

我拼命掙扎，可越掙扎，皮帶勒得越緊。

我偏過頭看見了門口的小叔，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朝他伸手，哭著喊：「小叔！救我！我聽話，我再也不鬧了！救我！」

小叔的目光從我身上掃過，落在了旁邊的醫(yī)生身上，「給他用最好的藥，讓她安靜下來！」

大門關(guān)上，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過來，手里拿著兩個鐵片。

「不......不要......」

劇烈的電流穿透我的身體。

我尖叫著，身體不受控制地弓起又重重摔下，牙齒磕破了嘴唇，滿嘴都是血腥味。

一次，兩次，三次......

突然，我眼前出現(xiàn)了火光。

十三歲那年滿天的大火里，我背上背著小叔，燒得我的皮膚生疼。

可我一點都不怕，因為我背著的是小叔。

火光和電流在我腦子里重疊在一起。

都是一樣的疼。

我又聽見自己十三歲時的聲音：「小叔，你別怕?！?/p>

現(xiàn)在怕的是我，可小叔沒有來救我。

朦朧中，我聽到那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在小聲說話。

「陸先生已經(jīng)同意了，劉家少爺?shù)男呐K配型成功的就是她?！?/p>

「還有王總要的眼角膜，也配上了?！?/p>

「腎臟的訂金都付了，就等這邊通知了。陸先生那邊說，只要別讓她現(xiàn)在死了就行，其他的，我們看著辦?！?/p>

我聽懂了，小叔要把我身體里的東西，賣給別人。

就像小時候，我把壞掉的洋娃娃拆開，把胳膊和腿送給別的小朋友一樣。

原來，在他眼里，我也是一個可以被拆開賣掉的娃娃。

冰冷的東西貼上我的小腹，醫(yī)生在上面畫著線。

「從這里下刀，這個腎最健康?！?/p>

我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撕開了，一根冰冷的針管扎進我的手臂，

我想起以前叔叔阿姨看電視，里面有人被挖了心肝肺。

他們要挖我的心，挖我的眼睛，還要拿走我身體里的東西。

胸口像被巨石壓住，一口氣喘不上來。

「噗......」

血從我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來，

醫(yī)生和護士尖叫著，亂成一團。

「快！快叫人！」

我用盡最后的力氣，喊著：「小叔......救我......」

手術(shù)室外，傳來他的聲音。

「我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當(dāng)年把她當(dāng)救命恩人，留在身邊?！?/p>

「毀了我整整十年。」

我的眼前一黑。

監(jiān)護器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

下一秒，傳來的小叔的驚呼「雪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