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皮微微顫動起來。

溫舒槿是冷白皮，她雖然不怕吃苦，這一身骨肉卻嬌氣得很，一掐一按就會留下紅痕。

那時候他心思惡劣，占有欲強(qiáng)，還會故意用力，在她的身體各種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記，鎖骨，是他最喜歡的位置。

而他現(xiàn)在看到的，是冷白如玉肌膚上，兩大片青紫交加的傷口。

應(yīng)該是被撞的時候，來不及躲。

她那么怕疼的人，竟然忍到現(xiàn)在，一聲不吭。

男人的目光過于直白，溫舒槿羞惱，忙用裙擺把膝蓋的傷口遮住，緊張地看著他，“你怎么進(jìn)來了？”

祁珩關(guān)上衛(wèi)生間的門，狹小逼仄的空間，他的氣息更加難以忽視。

溫舒槿站起來就想走，祁珩按住她的肩膀，稍一用力，她就坐回到了馬桶上。

男人的大手，扣住她纖細(xì)的腳腕，微涼的指尖，撩開了衣擺。

她的身子繃得緊緊的，幅度很大地掙扎了一下，急得聲音都變了，“你放開，祁珩，你要干什么！”

久遠(yuǎn)塵封的回憶隨著男人曖昧的觸碰而打開，那些又歡愉又疼痛的感覺一陣一陣上涌，她的心跳太劇烈，嗓音發(fā)顫。

祁珩抬頭，一只手就輕松制住了她亂動的腳腕，在他面前，女人的力氣無異于蚍蜉撼樹。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低低開口，“幫你擦藥，你以為我要干什么？”

溫舒槿的身子一僵，怔怔地望著他。

男人修長干凈的手指拿起棉簽，沾了碘伏，擦在她的傷口上，動作很輕，她感覺不到疼痛。

擦完了膝蓋，祁珩又拉過她的手掌。

指尖相碰，溫舒槿迅速縮胳膊，隨著她的動作，空氣里有淡淡的香氣彌散開來。

像是很久以前，那條睡裙留下的味道。

他的眸色又暗了幾分。

溫舒槿的語氣生硬，“請祁少注意點分寸。”

她坐著，祁珩站著，壓迫感十足。

下巴一緊，她的臉被男人用手抬起，英俊深沉的面容驀地放大了幾分。

太近了，他像是一只危險的野獸，嗅著獵物的氣息。

溫舒槿被迫與他對視，她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諾諾還在外面。

“為什么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一個和你不相干的孩子？還是你特意去校門口看諾諾？你看起來很在意他?！?/p>

她攥緊了手掌，耳邊嗡名聲不斷，心臟猛烈地敲擊著胸口。

“我想去幼兒園拿回我的保溫杯，意外碰上的，救下諾諾，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p>

她從來都不是個撒謊的高手，可面對祁珩的兩次逼問，她不得不學(xué)會圓謊。

她給出的理由，合情合理，可祁珩總覺得，不是偶遇這么簡單。

諾諾對她，有種天然的親近感，比對周雅薇親近多了。

他的心頭，漸漸生出了一絲懷疑。

溫舒槿察覺到他狐疑的目光，心亂如麻，推開他就要往外走。

“夜色酒吧的工作，別再去了，不適合你?！?/p>

身后，男人的嗓音傳來，帶著毋庸置疑的霸道。

溫舒槿覺得諷刺極了，心頭的苦澀涌起，她的舌根發(fā)麻，眼眶酸脹。

她不過是個底層打工的牛馬，工作賺錢，是為了努力地活下去。

哪有什么資格去抱怨合適不合適。

從被京大開除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毀了，徹底失去了憧憬夢想的權(quán)利。

祁珩在意的，不過是自己曾經(jīng)的所有物，被男人戲耍，丟了他的臉而已。

她沒有回頭，語調(diào)平靜漠然：“祁少，衣服的錢，我會盡快湊足還給你的。”

祁珩強(qiáng)行掰過她的肩膀，面有慍色，“溫舒槿，你一定要這樣跟我說話嗎？”

他討厭她冷漠又刻板地稱呼他為“祁少”。

當(dāng)年第一次見面，她喊的是祁學(xué)長。

清柔的嗓音，如春風(fēng)拂過他的耳朵，她穿著地攤上買來的白色T恤，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站在明媚的陽光里，像是一朵盛放的芙蓉，驚艷奪目。

而不是現(xiàn)在這個陰郁沉默，連眼神都要躲避他的女人。

溫舒槿的語氣生硬，“我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我做什么工作，和你無關(guān)，不勞煩祁少為我操心，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p>

流言如刀，她聽得太多了，那些刺耳的話，像是利刃，能把人割得鮮血淋漓。

從前憑借一腔愛意，她咬牙忍耐，可她現(xiàn)在只想躲得遠(yuǎn)遠(yuǎn)，一點都不想沾染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祁珩的唇角緊繃，黑眸沉沉，涌動著怒氣。

他倏地松開溫舒槿，后退一步，兩人之間，留出了冷漠的距離感。

“衣服加上藥錢，一共兩萬零五十八塊，微信轉(zhuǎn)給我?！?/p>

有零有整，公事公辦。

溫舒槿臉色漲紅，她剛給妹妹交了醫(yī)藥費，拿不出這么多錢。

“可以寬限幾天嗎？”

等她接到了婚紗店的拍攝，就有錢了。

祁珩發(fā)出了嘲諷的笑聲。

他的手臂繞過她的細(xì)腰，拉開了衛(wèi)生間的門，走出去的時候，彎腰貼著她的耳朵說道：“把我從黑名單里放出來，萬一你還不上跑路了怎么辦？”

飯菜的口味是極好的，溫舒槿不曾忘記豆花牛肉的香辣和生炒豬肝的爽脆。

可她沒什么胃口，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諾諾吃得很香甜。

“貓貓，你幫我拿一個藍(lán)莓芋泥吧。”

溫舒槿給他拿了一個。

諾諾的小手舉起，把甜點送到了她的嘴邊。

“你嘗嘗，很甜很好吃?！?/p>

溫舒槿強(qiáng)壓著淚意，咬了一小口，笑道：“真的很好吃。”

諾諾看著她笑。

祁珩忽覺，一大一小兩張側(cè)臉，有種說不出來的相似。

不是具體的五官輪廓的相似，而是一顰一笑的神似。

一個荒唐的念頭，在他的大腦閃過。

電話鈴聲響了，是周雅薇打來的。

祁珩起身，去衛(wèi)生間接電話。

“阿珩，你接到諾諾了嗎？飯已經(jīng)做好了，你們什么時候回來吃？”

他覺得可笑，毫不掩飾地笑出了聲。

一個母親，在幼兒園放學(xué)兩個多小時后，還沒看到自己的兒子，第一反應(yīng)竟然不是關(guān)切和詢問，卻只在意他能不能吃上她精心準(zhǔn)備的那頓飯。

電話那頭緊張地沉默著。

“阿珩，這次的確是我的疏忽......”

祁珩不耐煩地打斷了她，“諾諾我接走了，從今天開始他就跟著我住?！?/p>

周雅薇還想說什么，電話已經(jīng)掛斷了。

她好像隱約聽到，諾諾喊了一句“媽媽”。

他從不會喊自己媽媽，是溫舒槿那個賤女人在祁珩身邊嗎？

恐慌在她的心頭蔓延。

祁珩接完電話出來，已經(jīng)不見了溫舒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