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宇目光又落到了拉圾堆旁一位八.九歲小女孩的身上。在那偌大的垃圾堆旁蹲著一位賣樹苗的小女孩，一件肥大的外衣裹在她的身上，在冷風(fēng)里凍得瑟瑟發(fā)抖。李天宇走過去蹲下來問道：“小姑娘，你這賣的是什么樹苗呀?！?/p>

“是紅豆杉撒。俺爹說，只要我哈堅持賣紅豆杉苗噠，我會遇見貴人噠”

“哦，你爹呢？他在哪里？”

“俺爹腿摔折滴噠，他拐了拐滴撒，出不了山噠。”

“那，就你一個人來的？”

“俺和俺哥來地噠，俺哥在那坨幫人裝卸地撒。”

“你穿的這衣服是誰的？”

“是俺姐地撒，俺在家沒衣服撒，出門就穿俺姐滴噠。”

“你娘呢？”

“俺娘去哪噠我也不曉得。她一定是被人拐了哈，不要俺滴噠?！毙∨⒄f的很淡定，她的眼淚似乎早已流干，她小小的年紀可能早已習(xí)慣了風(fēng)刀霜劍，她那本該肉潤的小手上布滿了劃痕傷口。李天宇的眼睛有些濕潤，又問道：

“你這小樹苗多少錢一棵？”

“2元一棵撒?！?/p>

“這些樹苗都賣我吧，好嗎？”

“要得撒，謝謝您噠?！?/p>

李天宇用三十元錢將十五棵樹苗都買下了，發(fā)給了與會人員，道：“同志們，你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都是本地人，是在這片沃土上土生土長的。像這位小女孩一樣的貧困家庭還有多少？你們可能比我更清楚。如有不清楚的，不用走遠，只翻過兩座山既可。你們可到那里去看一看，這小女孩的家庭狀況是個別的還是普遍的。同志們，我希望你們回去把這紅豆杉認真的種上。都說紅豆最相思，那就讓我們時時想著我們的人民，讓這紅豆杉時時提醒我們，要讓我們的衣食父母早日脫貧?！?/p>

現(xiàn)場會的議程本來就比較多，李天宇跟據(jù)現(xiàn)場情況還總臨時發(fā)揮，而來到現(xiàn)場的單位又都希望趁市長在解決一些實際問題，所以越發(fā)顯得時間過的快，很快就到了午飯時間。

韓一凡趕到現(xiàn)場以后跟他預(yù)想的不一樣。他本以為在公眾場合見市長可能容易一些。可見李天宇被人圍著，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跟本就沒機會接近李天宇。韓一凡一著急，心里的火氣就往夏晴的身上撒。倆人近在咫尺但就像隔著一層玻璃看得見摸不著，幾天來韓一凡心里起火。夏晴有了李長學(xué)現(xiàn)又多了李天宇這層“金鐘罩”更不懼他，也不理會他。但工作還是不能耽擱。夏晴暗思能不能找市長秘書說一說，就說免費請與會人員午餐。夏晴話到了嘴邊見韓一凡臉色難看，把話又咽了下去。稍頃她見韓一凡急的抓耳撓腮，一會兒也許現(xiàn)場會就結(jié)束了，終鼓起勇氣將自己的想法說給韓一凡。

韓一凡聞聽感覺夏晴這個主意不錯，見周秘書正在和城建王局長在一起又有些猶豫。夏晴就像是韓一凡肚中蛔蟲似的又道：“跟周秘書說的話，不怕城建王局長知道，知道了更好?！?/p>

韓一凡剛想問夏晴為什么，但他瞬間就理解了夏晴的良苦用心。他接近周秘書輕聲道：“周秘書，我們?yōu)榕c會人員準備了午餐。席間李市長的朋友李長學(xué)有幾句話，我想帶給李市長?！?/p>

周秘書聞聽一愣，回頭見韓一凡著裝西服革履的便問“您是。”

“我是華安市場部總監(jiān)韓一凡。周秘書，煩請您通報下李市長，謝謝了。”

在一般情況下小周簡簡單單就拒絕了。可李長學(xué)這個名字小周是聽到過的，這下小周就為難了，他認為有必要請示下李天宇。小周抓住李天宇講話間隙請示道：“市長，已過飯點了。華安集團給與會人員準備了免費午餐。華安集團的韓總還帶來了李長學(xué)的口信，想約您見一面，耽誤您二分鐘?！?/p>

李天宇聞聽正色道：“你什么時候又兼職華安集團干起推銷了?！崩钐煊钜痪湓掁薜拿貢≈軡M臉通紅。李天宇繼續(xù)道：“吃人家嘴短，我們要防微杜漸。不要認為這都是小事。我們就是要從小事做起，發(fā)現(xiàn)一起就要處理一起?！毙≈芟蚶钐煊钫埵緯r語音很低，似乎沒有人在聽在觀察。實際上誰也不是傻子，人人心中都有一桿秤，市長的一舉一動歷來都是旋渦中心。李天宇幾句鏗鏘有力話音一落，說不清有多少在遠處觀望尋機會的人就此沒敢吭聲。韓一凡遠遠的自是聽見了，無奈地瞪了夏晴一眼，把怨氣又加在了夏晴的頭上。

稍傾秘書小周道：“市長，要不就近就在濱海包子鋪就餐?！?/p>

李天宇看了看不遠處的包子鋪道：“可以?！?/p>

大家走進包子鋪，市長秘書小周操持著給大家一人買了一份包子與云吞。大家正在用餐，李天宇抬頭猛然看見餐廳一角的座位上，好像是張永生，這時張永生也正看著他。老朋友相見，李天宇立刻站了起來，張永生也立刻奔了過來。市保衛(wèi)干部想攔住張永生被李天宇制止了。兩位老朋友分別多年后首次意外地坐到了一起。

韓一凡遠遠的見李天宇和一位工人模樣的人聊了有十分鐘，這個羨慕恨啊，暗道李天宇這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啊。韓一凡滿臉無奈地自嘲苦笑，他猛然間見城建王局長從他身邊走過，似是無意地瞄了他一眼。韓一凡彈簧般的站了起來，正要張嘴問好。就聽王局長道：“你是華安集團的吧，標書買了嗎？”

“買了，買了。謝謝您眷顧?！表n一凡忙不疊地答。

王局長又道：“你們要注意招標方的公告，標書內(nèi)容還要做進一步的修改?！?/p>

“哦，好的，謝謝您提醒?！表n一凡又謙謙地答。

“好好努力?！蓖蹙珠L語音雖輕但似乎含滿了期盼。

韓一凡聞聽心中有了一種受寵若驚般的感覺，但他嘴上穩(wěn)穩(wěn)道：“一定，一定，絕不辜負您的期盼。”王局長走了。韓一凡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夏晴“這是什么情況？”

“我看像是李長學(xué)這張牌起作用了?！表n一凡聽夏晴如此一說，陰了好幾天的臉有些轉(zhuǎn)晴道：“夏晴，你應(yīng)發(fā)揮你的特長加大對王局長的公關(guān)力度。”

夏晴當然聽得出他的話內(nèi)音，心中暗道，他要是再進一步逼自己，自己就辭職。

現(xiàn)場會整整開了一天，李天宇回到市府辦公室天色已晚，他還得準備第二天的市委擴大會。

李天宇知道這次會議是貫徹執(zhí)行黨的第十四屆全國代表大會會議精神的關(guān)鍵會議。眼下既要堅持毛澤東思想的基本原則，又要反對兩個凡是；既要大力弘揚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理念，又要反對干部中有人利用權(quán)力吃拿卡要的惡劣作風(fēng)；既要大力推進體制改革盤活現(xiàn)有企業(yè)，又要大力反對國有資產(chǎn)的流失......現(xiàn)在人們思想混亂，要達到統(tǒng)一決非易事。

李天宇一邊整理資料一邊考慮著明天的會議。突然他感覺頭一陣暈眩，他不得已將頭靠在椅背上。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將他驚醒了，電話是他妻子王婉詩打過來的，他抬頭看看墻上的鐘，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了。他心中一陣酸楚，害的妻子還沒睡，他連聲的道歉：“婉詩，我忙暈了頭，都忘記幾點了，也沒給你打個電話，你快睡吧，我得準備明天開會的資料，我今晚就不回去了?！?/p>

“你得注意身體呀，你經(jīng)常這樣熬夜，把身體熬壞了呀，你就什么也干不了呀?！?/p>

“是，是，我注意，你快睡吧。哦，兒子怎么樣，他感冒好了嗎？”

“他吃了藥，睡了呀，好多了呀?！?/p>

“好，好，你快睡吧。”李天宇把開會的要點又斟酌了一遍，和衣靠在沙發(fā)上。

轉(zhuǎn)天在楚江市委一號樓會議室里，會議在緊張地進行著。市委書記鄭堅病重又住院了，貫徹十四大會議精神的重任幾乎全壓在了李天宇肩上，而會議緊張程度則遠超李天宇預(yù)想。

李天宇端起一杯涼茶，咕咚喝了一大口，繼續(xù)道：“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自鄧小平同志提出，一部分地區(qū)，一部分人可以先富起來......的論訴以來，已經(jīng)過去了七個年頭，七年了呀，同志們。我們說社會主義制度優(yōu)于資本主義制度，我們就要用事實說話，就要讓人民過上富裕的生活......我們必須拿出全部激情，不折不扣地貫徹十四大會議精神?！崩钐煊钋榫w激昂，被太陽曬的黝黑臉上淌著細汗，下意識地環(huán)視了一下大家，端起水杯，又咕咚喝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