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父母就沒把我當(dāng)個正常人養(yǎng)。

打我記事情起，他們便讓我睡在一只大烏木盆里，逢年節(jié)、生日還要穿著一種特殊的，寫著奇怪文字的紙衣。

最怪的是每當(dāng)我吃飯的時候，父母一定要弄一撮香灰，放進我碗里與吃食攪拌吞下。

生活中這些與眾不同的點點滴滴，起初我因為年少無知，并不以為然。

可在我八歲那年，參加過一次鄰居家的葬禮后才猛然發(fā)現(xiàn)，那些習(xí)慣，竟然全部都是我老家用在死人身上的儀式。

原來，我睡的木盆其實是口棺材，我穿的衣服其實是靈旗經(jīng)幡，我吃的香灰則是祭奠過死人后的香頭冥幣的灰燼，既村民們口中的——死人飯。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感覺震驚。于是我跑去問父母為什么要把我當(dāng)一個死人喂養(yǎng)，為什么要在我的食物中添加香灰。

聽了我的問題，母親的眼里滿是慌張，嘴上磕磕巴巴。

我父親深深嘆了口氣，只是摸著我的頭道：“小施，有些事情等你過了十六的生日，才能和你講?！?/p>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許多年后，我十六歲了。那些奇怪的規(guī)矩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心中的困惑卻無法抹平。

從這年年初開始，我便不斷向父母問詢有關(guān)于我吃死人飯的問題。而我的父母也不止一次告訴我“到了那一天，你自然就知道了?！?/p>

我期盼著解開謎底的那一天快點到來?？晌覜]想到，真相到來的那一天會那么突然，那么殘酷。

我十五歲那年，農(nóng)歷七月十五“鬼節(jié)”剛下課，父母突然來學(xué)校里接我。

見了面，父親上來便是一句話：“該給你過生日了?！?/p>

“??？”我聽了父親的話，異常困惑道，“我生日不是兩個月后的九月十五嗎？”

“你身份證上的生日是假的，”父親猶豫了片刻，又告訴我，“至少，不是你第一次出生的日子?！?/p>

我聽了父親的話，整個人都懵了。好半天也弄沒明白這話到底是何含義。而父母也沒有對此進行更進一步的解釋。他們只是說“等過完今天，你就明白了”。

在之后，我稀里糊涂的跟隨父母坐車回家，剛進家門，又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我家的小院里。到處都掛著白布和花圈，儼然送死人出殯的架勢。最奇怪的是，我還看見院子里擺放了一桌酒席。酒席上碗碟筷子不少，但是那席面上卻只有一個菜——一顆完整的醬豬頭。

豬頭肉我從來沒吃過。因為每年家里宰殺生豬時，豬頭都是送給村里屠戶的“傭禮”。

而之所以我們這里的屠戶只要豬頭，是因為他們說這豬頭是豬陰氣最盛的部位，正好拿來祭祀祖師爺以及“清風(fēng)、煙靈”。等各路神鬼都享用過“陰宴”了，他們才敢拿去鹵制食用。

“又是死人飯！”我望著那豬頭，回身問我父親，“爸。這東西也是給我吃的嗎？”

父親表情復(fù)雜的沖我點了點頭。而后又拿出一小碟香灰讓我沾著吃。并特意將豬頭上的兩顆眼睛扣下來在香灰里滾了三滾。

“牛眼見鬼，豬眼辟邪?！蔽彝茄劬?，暗自念叨著老家古老的諺語，心中的忐忑不安越發(fā)濃重。

但望著父母那期待的眼神，我終究是顫抖的伸出筷子，將那一對豬眼放進了自己的嘴里。

豬頭肉的味道很香濃，細膩的香灰略微有些辣嗓子。兩種東西混合一起進入我的口腔，說不出的怪異冰冷。因此我只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在之后，母親含淚為我換上經(jīng)幡的衣褲，父親則把我?guī)У轿乙恢彼哪强诠撞倪叀?/p>

“小施！今天晚上你躺在棺材里，外邊發(fā)生什么也不要害怕。過了今晚你就徹底安全了。從此之后，你再也不用吃死人飯，也再不用睡這棺材。”

父親的話反而更加讓我感覺忐忑。

慌張中，我想問父親今天晚上家里到底會發(fā)生什么，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嘴竟然說不出話來了，而后沒多久，又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也不聽使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怎么了，但在那一瞬間，我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具活著的尸體。

眼睜睜，我看著父親將我推進了棺材，又蓋上了棺板。在之后我的周身一片死寂黑暗，對于時間和皮膚的感觸也變得遲鈍。

在黑暗的棺槨中，我心懷恐懼卻又無可奈何。只憑借棺木傳導(dǎo)進耳朵的那一丁點兒聲音來感知和猜測外界發(fā)生的事情。

不知道傾聽過了多長又或者多短的時間后，我突然聽見在那棺材外起了一陣“吱呀”的動靜，仿佛有人在開門。

在之后，我聽見父親和母親不停的交談。

雖然父母說話的聲音很大，近乎于哭嚎，可因為我人在棺材里的原因，并不能聽清楚他們說了什么以及和誰說。至多也只能聽辨出“火郎中”三個字。

什么是火郎中，我不知道。但父母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卻足夠讓我感覺到他們對這三個字的惶恐。連父母都如此懼怕火郎中，我這個“活死人”便也只能自求多福，只能煎熬的等。

又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后，我父母的哀嚎突然就停止了，從那一瞬間開始，我四周靜謐的如一個黑洞。

死寂讓我感覺更加無助而不安?？杉幢闳绱宋乙惨琅f做不了什么。直到外邊又有了新的響動。

“嘩啦，嘩啦”

在死寂不知道過去多久后，又一個不正常的聲音從棺材外傳入我的耳朵。

伴隨著那聲音，我周身立刻起了一層毛汗。

因為這次的動靜我聽的非常清明，那是銳器在棺材上劃刻時所發(fā)出的動靜。

滑動我棺材外殼的銳器是什么，我不能知道。不過我怎么聽怎么像是指甲抓撓的響動？！

片刻后，更加慎人的事情發(fā)生了?；瑒庸撞耐鈿さ穆曇敉蝗煌Ｏ铝?。緊跟著又是一聲“吱呀”，那棺材從外邊被什么力量打開來。

棺材開了一條縫隙，緊接著有一陣冷風(fēng)從棺材的縫隙吹進了我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