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那年，姜黎曉被厲辰燁拎著衣領(lǐng)拽出來時，凍僵的手指還死死攥著他的純金打火機(jī)。

他捏著她臟兮兮的臉頰，嗤笑一聲：“小賊，手倒挺巧?！?/p>

從那之后的八年，他供她衣食住行，名校學(xué)習(xí)，把她嬌養(yǎng)成了京圈里最矜貴的千金。

所以，當(dāng)厲辰燁需要她捐出一顆腎時，她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了。

“但我有個條件?！彼咀∷囊陆牵缤鶜q那年一樣仰望著他。

“娶我?！?/p>

他笑了，俯身吻住她，聲音低沉而蠱惑：“就算你不開口，我也會娶你，我愛你。”

姜黎曉以為自己終于得到了幸福，在麻藥不足的情況下，也忍著深入骨髓的痛接受了手術(shù)。

直到她掛著引流袋，扶著冰冷的墻壁，一步步挪到茶水間門口，卻聽到了不該聽的對話。

厲辰燁的醫(yī)生兄弟語氣帶著不解：“你不是都和她領(lǐng)證了，怎么舍得把她的腎給喬以萱？”

青白色的煙霧緩緩?fù)鲁觯犚妳柍綗钶p笑：“那是哄她辦的假證罷了。”

“她流浪街頭那么多年，哪能比得上萱萱干凈單純?！?/p>

“我養(yǎng)她這么久，取個腎而已，她心甘情愿?！?/p>

“對了，回頭檢查她子宮條件怎么樣，能不能為萱萱當(dāng)孕母，萱萱怕疼，不敢自己生孩子......”

姜黎曉心臟硬生生被撕裂，壓抑著悲痛，淚水猶如斷線的珍珠掉落。

原來當(dāng)年他看完她的血檢報告后，力排眾議將她養(yǎng)在厲家，并非出于愛憐，僅僅是因?yàn)樗钠鞴伲『媚芫人男募鈱櫺∏嗝贰?/p>

她扶著墻，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回挪，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鋒利的碎玻璃上，痛得鉆心。

他明明說過她不臟的，他曾親自為她洗去污垢，一遍又一遍在她耳邊低語：“曉曉，你很干凈?！?/p>

原來，全都是精心編織的騙局。

當(dāng)厲辰燁回到病房時，看見她臉上未干的淚痕，立刻上前，用溫?zé)岬氖终婆踝∷鶝龅哪橆a，眉頭緊蹙：“是傷口太疼了嗎？別哭，有我在?！?/p>

若是從前，他這般溫柔的哄勸，早已讓她撲進(jìn)他懷里，將所有委屈盡情宣泄。

可如今，她清楚地知道了自己不過是喬以萱的工具人，便再也失去了任性的資格。

厲辰燁焦急地為她花高價買來醫(yī)院僅有的特級止痛藥，小心翼翼遞到她唇邊。

她聞到他身上清冽的煙草味，其中似乎還混雜著一絲喬以萱最偏愛的那款香水的甜膩。

秘書恰在此時推門而入，快步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難掩焦急：“厲總，喬小姐生理期突然來了，疼得厲害，一直在叫您的名字。”

厲辰燁俯身喂藥時，領(lǐng)口微微敞開，姜黎曉的視線掠過他結(jié)實(shí)的胸膛，定格在那處隱秘的刺青上。

曾經(jīng)在他們初次纏綿的夜晚，她好奇地問過那串單詞的含義。

他眼神中的欲色瞬間消退，毫不留情地將赤身裸體的她扔進(jìn)了茫茫雪地之中，聲音冰寒徹骨。

“不該問的，不要多嘴?！?/p>

后來，她惡補(bǔ)了三個月的西班牙語，終于看懂了那串單詞：

Eresmialma.

你是我的靈魂。

多么諷刺，這恰好是喬以萱在所有社交平臺上不變的簽名。

姜黎曉閉上眼，感覺原本干澀的眼眶再次泛起酸澀的痛意。

“把這藥先給萱萱送去，快去！”厲辰燁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特級止痛藥塞回秘書手里，語氣是不容置疑的焦灼。

他在病房里煩躁地踱了幾步，目光掃過她慘白如紙的臉，忽然伸手，用力摁響了床頭的護(hù)士鈴。

三分鐘后，護(hù)士拿著抽血的器具進(jìn)來。

他沉聲命令：“抽1000cc，萱萱需要緊急輸血?！?/p>

冰冷的針頭刺入她淡青色的血管時，姜黎曉疼得下意識蜷縮起身體。

剛剛失去一顆腎臟的軀體虛弱不堪，額頭上瞬間沁出細(xì)密的冷汗。

“辰燁，”她氣若游絲地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角尋求一絲慰藉，“不要......”

他單手與她十指緊扣，另一只手卻舉著手機(jī)，正與喬以萱進(jìn)行著語音通話，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極致溫柔：“萱萱別怕，忍一忍，我馬上帶著血袋過來陪你?！?/p>

說完，他立刻轉(zhuǎn)頭，厲聲催促護(hù)士：“速度再快一點(diǎn)！”

暗紅色的血液很快充盈了血袋，厲辰燁幾乎是立刻松開了她的手，拿起那袋溫?zé)岬难?，轉(zhuǎn)身便走，沒有半分留戀。

他似乎完全忘了，或者根本不在意，她是一個剛剛經(jīng)歷腎臟切除手術(shù)的病人。

在他心里，喬以萱生理期的疼痛和些許失血，遠(yuǎn)比她切膚割肉的痛苦來得重要。

姜黎曉望著蒼白的天花板，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雪夜。

他將渾身臟污的她帶回了厲家，用昂貴的大衣裹住她凍僵的瘦弱身軀，輕聲安撫著她：“曉曉，從今往后，你不會再受苦了?！?/p>

原來他口中的“苦”，從不包括他親手施加給她的這些。

劇烈的疼痛如同潮水，再次兇猛地撕扯著她空蕩的腹腔。

視線迅速模糊黑暗，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只有一個念頭清晰地盤旋在她腦海。

厲辰燁，如果這就是你為我安排的命運(yùn)，我認(rèn)。

但從這一刻起，你休想再騙我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