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你知道，我以后再也拿不起手術刀？”

“哪怕，你知道這是毀掉了我半生前程？”

“你也是這么想的，不想讓我追究嗎？”

周滿三連問，讓李聞京惱羞成怒。

“你非要這么追究嗎？你沒看到那醫(yī)鬧患者拿刀是朝著你心口去的嗎？”

“如果不是溫醫(yī)生推了一下你，說不定你沒的就是命！”

“你沒有死，純粹是溫醫(yī)生幫了你，沒要求你感恩戴德都是好的！”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周滿，哪怕你現(xiàn)在去報警，哪怕最后警方判定了溫醫(yī)生有罪！我也會作為你的家屬，為她出具諒解書！”

“周滿，你不要鬧了好不好？”

周滿徹底沉寂下來，苦澀笑了下。

他的態(tài)度讓她懶得說：如果溫清清不推，她完全有機會避開。

許久后，她啞聲：“知道了。”

“聞京，你看著我這樣痛苦的活著，是不是心里很舒坦??？”她又一次帶著說不明的心緒問。

李聞京想也不想地說：“是。我不好受，我只有看著你比我更不好受，我才會好過一點!”

“可是周滿，我再怎么恨你，也做了十三年的夫妻了......”

周滿眼神徹底暗了下來。

十三年的夫妻，十三年的恨意......

少年時最熱烈的情熱，全部死在了十九歲那個夏天。

周滿有些疲倦，說出了他最想聽的話，“我不會追究的，出去吧?！?/p>

李聞京心底莫名不安。

溫清清在旁邊扯了扯他的衣袖，帶著哭泣：“我們出去吧，給她一點空間......”

李聞京還是跟溫清清出去了。

一周后，周滿出院，并主動請辭。

院長挽留和調動科室的安排也被周滿笑著婉拒了。

李聞京給她發(fā)了消息：“我們明天去一趟歲歲山吧，下午三點見。”

她十九歲時，姐姐和姐夫，還有李聞京就是在歲歲山準備了她的生日禮物。

她突然好想再去看一看。

第二天，周滿前往歲歲山，聽到了無數(shù)山石炸開的聲音。

她后知后覺意識到，這里正在進行山體爆破。

她臉色大變，轉身就跑。

可她不知道哪里是非爆破區(qū)，沒來得及跑遠，就被晃動的山石掩埋。

周滿視線一片漆黑，喉嚨咳出鮮血，腦海走馬觀花地閃過許多場景，最后停留在李聞京發(fā)病的時候。

他半瘋半醒，拿著刀絕望對她說：“周滿，我的命是姐姐給的，那年她從雪地里面撿回的我，她靠著賣畫的錢，養(yǎng)活了我，又過兩年，她在新聞上看到了需要好心人資助的你！”

“她說，她沒那么多能耐，只想著能幫一點是一點。她希望你好好念書，能上一下她從沒上過的大學?！?/p>

“她用一幅幅畫供你讀的書。后來她好不容易成為大畫家，眼見就要開畫展了，怎么就死了呢？”

“周滿，你為什么要過這個生日......周滿，我沒有相依為命的姐姐了?！?/p>

“那一次車禍里，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李聞京每一句話都成為插向她胸口的尖刀，令她喘不過氣。

與是她也會想：怎么死的就不是她呢？

一陣鈴聲持續(xù)響著，周滿勉強地用最后一絲力氣，點了接聽。

爆破聲漸漸小了去。

耳邊是李聞京釋然的聲音：“周滿，我覺得清清說得對，我們不應該困在過去了，我們應該向前走。”

他確實是選了一位，拉他出了過去深淵的醫(yī)生。

李明月十二年的資助，她周滿用十三年的婚姻陪伴李聞京，足夠還清恩情了吧。

周滿唇邊浮現(xiàn)笑意，聲音很輕：“好啊，你向前走吧，李聞京?！?/p>

只是，周滿也好累了。

這最后一程，周滿就不陪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