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買的彩票中了一億兩千萬的大獎，我興沖沖地跑回家，想告訴老公這個好消息。

誰知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屋內(nèi)傳來兒子驚駭?shù)穆曇簦?/p>

“什么？媽得了胃癌?！?/p>

我身體劇烈的晃了晃，還不及消化這個消息，又聽到了老公絕情的話：

“嗯，體檢醫(yī)院剛發(fā)的咱一家三口的結(jié)果?！?/p>

“這事別告訴你媽，咱們就當(dāng)不知道，這癌癥就是個無底洞，治也是白治，純粹浪費錢。”

下一秒兒子跟著附和：

“爸你說得對，癌癥治也是白治，這錢可要存著以后給我娶媳婦買房啊?！?/p>

“再說，她死了更好?！?/p>

1.

兒子的話，像狠狠的一巴掌，打得我?guī)缀鯎u搖欲墜。

手緊緊按著墻壁，才沒讓我撲倒在地。

屋里的對話還在繼續(xù)，兒子的聲調(diào)更是滿懷憧憬。

“這樣就再也沒人能管我了?！?/p>

“你也正好能和小何阿姨在一起。我早就想有個小何阿姨這樣的媽媽了?！?/p>

老公接話，言語間滿是對我的不滿和嫌棄。

“這話可不能傳到你媽的面前，不然她又得小家子氣吃醋發(fā)瘋，像個瘋婆子一樣沒玩沒了。我可受不了她。”

我早已不受控制的渾身發(fā)抖，淚水糊了滿臉。

我實在不敢相信，含辛茹苦照顧大的兒子和攜手同行十二年的丈夫，居然對我如此無情和嫌棄。

因為不想給我花錢，因為想要別的女人，

癌癥這么大的事，他們竟然無動于衷裝作不知道。

我在他們眼中究竟是什么？

2.

“嫂子？”

一道嬌嬌柔柔的女聲在我身后響起。

我回過頭，是兒子口中的小何阿姨，何曉月。

她穿著碎花裙，踩著高跟鞋，一頭大波浪長發(fā)搭在雙肩，舉手投足間都是優(yōu)雅和精致。

偏偏看我的眼神，有輕蔑有比較，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嫂子，你怎么不進去啊，我還以為是哪個乞丐上門乞討來了呢?！?/p>

說話間，她繞開我打開了門。

屋子里的父子倆見門外是何曉月，當(dāng)即眼神一亮，迎了出來。

兒子程俊杰嘻呵呵的感嘆道：

“小何阿姨你終于來了，你知不知道你出國的這些天，我每天都要面對嘮嘮叨叨的我媽，我好想你??！”

老公捧出一束包裝精美的玫瑰花，緊張的耳朵都紅了，言語帶著小激動。

“曉月，歡迎你回國，你喜歡的玫瑰花，看看喜歡嗎？”

我站在何曉月的身后，越過她，死死盯著那束玫瑰花和老公手腳無措的反應(yīng)。

我又有多久，沒收他送的花了？

3.

十天？

一個月？

一年？

五年？

......

我心里一陣苦笑，自從結(jié)婚后，整整十二年，我再也沒收到過程德云送的花了。

記憶是有連鎖反應(yīng)的。

就像是現(xiàn)在我看到這束花，想起七夕那天，我刷到各種秀恩愛的朋友圈，一陣羨慕。

當(dāng)時不知怎的，就很想收到老公送的花。

明示暗示地把視頻給他看。

他懂我的意思，嘴上卻是指責(zé)：

“不是，咱都老夫老妻了，還過什么七夕？年輕人才過這些節(jié)日，你瞎湊啥熱鬧！”

“你知道嗎我一天上班有多累。呵，對，你又沒上班，當(dāng)然不知柴米油鹽貴，有這買花的錢，還不如買兩朵西蘭花，能看又能吃。”

我當(dāng)時沒多想，甚至覺得他說得對。

現(xiàn)在看到眼前鮮艷欲滴的玫瑰花，只覺得心里像壓著一塊大石一樣，沉重得喘不過氣。

老夫老妻只是他的借口，他不是不想送，只是送花的對象不是我罷了。

“云哥你真是太不夠意思咯，一束花就給妹妹我打發(fā)了？”

何曉月接過花，嬌笑的伸手拍程德云胸口打趣。

程德云笑著握住了何曉月的手，討好道：

“哪里......知道你愛吃海鮮，凌晨四點我就讓雨煙去市場，蹲最新鮮的去了。今天中午專程給你做海鮮大餐，給你接風(fēng)?！?/p>

“放心，我知道你螃蟹過敏，沒讓她買。”

我提著袋子的手，緊了又緊。

4.

我海鮮過敏，明明和程德云說過那么多次。

甚至昨晚臨睡前，他提出今天做海鮮宴時，我說我過敏，笑著打趣你忘了？

他先是一愣，接著皺眉理直氣壯道：

“徐雨煙，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自私，難道你過敏就要剝奪我們的飲食愛好嗎？”

而如今我手上還提著兩只大閘蟹。

這是程德云最喜歡的。

昨晚他說不買螃蟹時，我還納悶，時下正值吃蟹季節(jié)，他怎么不吃了？

難道是嫌貴？

原來他不是嫌貴，只是為了遷就螃蟹過敏的何曉月。

我心口堵得難受，連喘氣呼氣都困難。

何曉月轉(zhuǎn)過身，對著我挑了挑眉，眼底都是挑釁，嘴上卻說的好聽，

“那就麻煩嫂子了～”

順著她的視線，程家父子倆才發(fā)現(xiàn)門外還有我，面色皆是一怔，又皺眉不滿道：

“你多久回來的？怎么杵在外面，不進屋做飯？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做個飯都要人催，真是一點用都沒有?！?/p>

兒子嫌棄的撇撇嘴：“你果然比不上小何阿姨，看看小何阿姨，多有姿色，再看看你，蓬頭垢面，簡直像個黃臉婆?！?/p>

我當(dāng)然和她比不了。

為了買最新鮮的海鮮，凌晨三點半我從床上爬起，根本來不及梳妝整理，拿著鑰匙跑出門，開幾十分鐘的車前往農(nóng)貿(mào)市場。

我提著大包小包的海鮮，寬大的體恤上沾著海水的污穢，哪兒比的了眼前妝發(fā)精致的何曉月。

程德云看我一眼，嫌棄的收回視線，接過何曉月的包，

“曉月，累了吧。走，進去坐?！?/p>

何曉月一走，程德云抿著嘴上下掃視我一圈，失望的搖了搖頭，接著掃過我手中大包小包的袋子。

眉頭一皺，一把拍掉裝有大閘蟹的袋子，聲音不自覺的拔高：

“不是叫你別買螃蟹了嗎？你知不知道曉月螃蟹過敏！過敏嚴(yán)重會死人的！我服了，吩咐你點小事，你怎么總是辦不好。”

“媽，你誠心想害死小何阿姨是吧！”程俊杰用力推了我一把，“我怎么有你這個惡毒的媽媽！要是小何阿姨是我媽就好了?！?/p>

我踉蹌的往后倒去。

脊背用力磕在墻壁。

海鮮撲棱起來，甩了我一臉?biāo)?/p>

屋內(nèi)又響起何曉月的聲音：

“俊杰，云哥你們干嘛呢？怎么還不進來，我剛做的指甲剝不了紅心柚～”

“你放著，我馬上進來?！?/p>

兒子和老公聽見，誰也沒看我就跑了進去，只交代我一句，

“海鮮全做成麻辣的，曉月喜歡?！?/p>

我吃不得辣，他也不記得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十二年的感情中我蒙蔽了雙眼，總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才拼了命地想要求得他們的認(rèn)同。

可我無論怎么努力，換來的，永遠是一句句比不上何曉月的嘲諷和嫌棄。

單方面的付出沒有結(jié)果，甚至傷痕累累，人心都是肉做的。

我也有累的一天。

所以，我決定放過自己。

5.

屋內(nèi)其樂融融，我抬腳走進房間，狠狠摔上了房門。

門外有一瞬間的安靜，接著老公和兒子大吼大叫的聲音響起。

“徐雨煙，你有病吧！曉月剛回國你給誰發(fā)脾氣呢！懂不懂待客之道！還不快出來做飯，等會我們還等著去看新上映的電影呢?！?/p>

“媽，你真是小家子氣，每次小何阿姨來，你都這樣，真是服了?！?/p>

“哎呀，嫂子，你何必生氣呢，我和云哥從小都是青梅竹馬，要真有事，還輪的到你嗎？你就別較真咯?！?/p>

“嘖，看來嫂子生氣了，肯定賭氣不會再給我做飯了，云哥，我好餓，要不咱們出去吃吧?！?/p>

兒子拍掌，“好嘞好嘞，我媽做的菜難吃死了，吃的都快吐了，我早就不想吃她做的了?！?/p>

我充耳不聞，打開衣柜，開始一件件的收拾行李。

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

這十二年我東西少得可憐，程德云給的生活費，剛好夠家里的開支，幾乎沒有一分是花在我身上的。

所以收拾到最后，我的東西連一個小小的行李箱都裝不完。

拉好行李，我才看到衣柜最底下，疊著一件淡綠色的連衣裙。

那是結(jié)婚第一年，我用自己的錢買的，但老公和婆婆說我不務(wù)正業(yè)，都結(jié)婚了，又不是小姑娘，何必打扮的花枝招展。

時隔十二年，我再次換上當(dāng)初的連衣裙，打開門，就看到何曉月把玩著我的檀香手串。

6.

我臉色驟變，沖了過去，聲音尖銳：

“誰讓你碰我東西的？！”

何曉月滿臉無辜：

“嫂子對不起，是云哥說不值錢的玩意，丟給我隨便玩?！?/p>

“你要是不高興，我還給你就是了。”

我伸手去拿，突然何曉月“啊”了一聲，身體失衡，往后一倒，

“嘩啦——”

珠繩斷裂，十來顆檀香珠子散落一地，發(fā)出細微的碰撞聲。

我愕然，手指劇烈發(fā)抖。

這手串是姥姥留給我唯一的念想。

姥姥病世那天，我沒能趕過去，一直是我心頭上的一根刺。

我誰都不讓碰。

包括老公兒子。

昨晚洗碗取下來，今天早起，一時忘了，沒想到讓程德云討何曉月開心，給了出去。

我又急又氣，抬手用力扇了何曉月一巴掌。

“啊～云哥，好痛啊～”

似乎見不得領(lǐng)家妹妹被欺負(fù)，程德云狠狠推了我一把：

“徐雨煙，你有病??！要打要罵沖我來，是我給曉月玩的！還有不就一條破手串嗎？你至于打人嗎？”

我跌倒在地，身體的痛不具心痛的一分一毫，仰頭沖他吶喊：

“程德云，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東西對我的重要?！?/p>

程德云面對我的逼視，眼睛心虛的閃躲，嘴唇囁嚅兩下，到底沒說出話。

看到何曉月眼淚汪汪的樣子，他剮我一眼，摸上她的臉頰開始安慰。

兒子瞪著眼，怒罵道：

“暴躁狂！有你這個媽，真晦氣。”

我無視他們的不滿，流著淚撿起地上的檀香珠子，推開他們，提著行李箱，徑直向大門走去。

“程德云，我們離婚吧?！?/p>

7.

程德云呆住了，不敢置信地喊道：

“徐雨煙！就為了一條破手串，你跟我鬧離婚？”

“對，就為了這條手串！”

兒子嗤笑一聲，看我的眼神，充滿不屑：

“媽，你又在玩什么把戲？你不會真以為這個家里離了你不能轉(zhuǎn)嗎？爸每天工作，而你在家拿著生活費啥也干不好？有這錢完全能請個專業(yè)保姆咯?！?/p>

程德云的大男子主義被激發(fā)，他挺直腰桿，“徐雨煙聽到了吧。你個家庭主婦，沒錢沒工作，離了我，我看你能在外頭待幾天！”

“更何況你現(xiàn)在可是得了......”

他話音一轉(zhuǎn)，頓了頓：“反正到時候混不下去，別巴巴的舔著臉回來，我們家可不再歡迎你了。”

“要是你識趣，現(xiàn)在就趕緊跪下給曉月道歉，我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你，以后你就把本分工作做好，別整天小家子氣無理取鬧?！?/p>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

我搖了搖頭，眼底都是失望后的痛恨：

“放心，這個涼薄無情的家，我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下周一，民政局見?！?/p>

我拖著行李箱，帶著十二年的青春，大步流星向電梯走去。

只是剛走出電梯，就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你好，請問是徐雨煙女士嗎？這里是體檢醫(yī)院。”

“非常抱歉，上一次您一家三口的體檢樣本拿錯了?！?/p>

“得了胃癌的人不是您，而是您的丈夫程德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