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沒回公寓，直接打車去了我爸媽家。

那是我長大的老房子，一套六樓沒電梯的兩居室。

我十點五十到的。

我站在門口，那扇熟悉的，漆皮掉了好幾塊的防盜門虛掩著，沒關(guān)嚴(yán)。

我爸的大嗓門從里面?zhèn)鞒鰜恚?/p>

「你讓她回來，又拉著個臉給誰看？」

「我拉臉了？我伺候你們一早上了，我還不能喘口氣？」我媽的聲音從里屋傳出來，「那個白眼狼馬上就到，你還護(hù)著她？」

「你少說兩句！趙陽的醫(yī)藥費，清清說她給報......」

「報什么報！她把我兒子燙成那樣，我沒跟她要精神損失費就算好的了！她那套房子，本來就該給趙陽！她一個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要那么大房子干什么？」

我抬手，敲了敲門。

幾秒鐘后，我爸過來拉開門，臉上擠出一個笑。

「清清，回來了?！?/p>

他身上一股濃濃的煙味，茶幾的煙灰缸里，已經(jīng)堆滿了煙頭。

我媽從廚房探出頭，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又縮了回去。

客廳沙發(fā)上，我弟趙陽靠在那里，胸口裹著一圈紗布，紗布上滲著淡黃色的藥漬。

他那懷孕的媳婦王倩，正小口小口地吃著蘋果，見我進(jìn)來，眼皮都沒抬一下，往趙陽身邊又縮了縮。

「姐，你可真敢回來啊?！冠w陽哼笑一聲。

我沒理他，徑直走到廚房門口。

砂鍋在爐子上「咕嘟咕嘟」地響，烏雞的香味飄滿了整個屋子。

香味和我高三那年聞到的一模一樣。

我媽拿著湯勺，在鍋里攪動。

「媽?！刮液傲艘宦?。

她背對著我，沒回頭。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她聲音悶悶的，「長本事了，敢潑你弟，還敢抽他?！?/p>

「清清，」我爸在后面打圓場，「你弟的傷，醫(yī)生說......」

「爸，」我打斷他，「你昨天電話里說，媽知道錯了，要給我道歉。」

「媽，是嗎？」我看著我媽那背影。

廚房里只有砂鍋的滾開聲。

我媽猛地轉(zhuǎn)過身，把湯勺往臺上一摔。

「道歉？我給你道什么歉！趙清，你搞清楚，我是你媽！」

她指著客廳，「你弟傷成這樣，你弟妹嚇得差點動了胎氣！你倒好，你還有理了？」

「所以，昨天的烏雞湯，是騙我回來的？」

「我騙你？」我媽氣得笑起來，「我燉湯給你喝，是給你臺階下！你倒好，還蹬鼻子上臉了！我告訴你，趙清，你趕緊把那中介給我退了！那房子，你弟住定了！」

「憑什么？」

「憑我是你媽！憑你爸那賠償款！」她聲音陡然拔高，「那兩萬塊，就算給你出的首付！這房子，我們老趙家有份！」

我看著她。

我終于明白了。

她從頭到尾，都沒覺得那房子是我的。

在她眼里，那兩萬塊，不是贊助，是入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