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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的紙扎攤子再次被夫君顧惜雪派人砸了個稀巴爛。
第二天,我推著那輛吱呀作響的木輪車,徑直堵在了他那壟斷夏國殯葬業(yè)的“往生閣”門口。
他正摟著我的“養(yǎng)女”,春風得意。
在他當眾宣布要讓她成為“往生閣”二掌柜,協(xié)理全國分號時。
我點燃了一對形似他倆的“錦衣郎”和“羅裙女”紙人,叫賣道:
“賣紙扎,賺錢養(yǎng)負心漢和浪蕩婦咯!一套三吊三,送君黃泉路,永不超生!”
在滿堂顧客的錯愕目光中。
顧惜雪沖過來阻止:“孟慧嫻!要不是我,你還在連夜趕尸!”
他忘了這“往生閣”賴以生存的秘法,是我所創(chuàng)!
。。。。。。
他指揮著下人,把我攤子砸毀,指著我的鼻子,語氣冰冷而絕情,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人聽見:
“趕緊帶著你這些晦氣東西滾!”
“要不是我,你至今還是個背著腐爛尸體、在亂葬崗邊連夜趕尸、人人厭棄的趕尸婆!你看看你現(xiàn)在像什么樣子!簡直是個瘋婦!”
蘇丹月也依偎過來,扯著顧惜雪的衣袖。
聲音嬌囁,眼中卻滿是得意與挑釁說道:
“你這又是何苦呢?你滿身尸臭,性情又如此跋扈善妒,怎配獨占惜雪?”
“不如識趣些,大家日后還好相見?!?/p>
我的心像是被無數(shù)冰冷的針狠狠扎透,痛得幾乎痙攣。
比起夫君的背叛,更讓我心口如遭尸蹩啃噬、痛得渾身發(fā)冷的是。
那個與他鴻雁傳書、暗通曲款的人,竟是蘇丹月!
就像,我發(fā)現(xiàn)他倆奸情的那天,也是個尋常午后。
只是他第一次因學徒晚送了半刻特制的“鎮(zhèn)尸符”而大發(fā)雷霆。
甚至失手打翻了一盞為權貴點的長明燈。
顧惜雪向來對外謙遜,顯得大度。
作為內當家,我下意識去尋他身邊最得力的胡掌事。
才知,是“養(yǎng)女”蘇丹月,在整理往生閣最重要的客戶往生契約時,竟將幾位權貴家已故老太爺?shù)纳淠暝潞湍寡ǚ轿怀诵小?/p>
“丹月本就對這些不感興趣,不懂生死忌諱,以后不讓她去就行,何必動氣?”
這種對陰事的輕慢,犯了我作為趕尸人的大忌。
胡掌事沉默了片刻,低聲道:“閣主的意思…他會親自教?!?/p>
我心里那點不確定猛地沉底,冰涼,如同觸摸到深埋地下的棺木。
可直到我在他書房暗格里,翻出那些夾雜在賬本里的往來書信前,我仍殘存著一絲可笑的幻想。
蘇丹月是我從人牙子的火坑里救出來的,那時我和顧惜雪才成親,自家都還吃不飽時,原打算不管,可她太小、她的眼睛太像曾經(jīng)的我,于是我就這樣勒緊褲腰帶,給她衣食。
后來家里富裕,給她請了先生,教她識字明理,盡管她總是抱怨枯燥,但我還是為她籌劃將來,我雖識字但卻沒讀過什么書,但我希望她可以,她也可以像男子一樣遨游書海、暢讀四書五經(jīng)。
她雖嘴上叫著我姐姐,但我們情同母子,拿她當自己孩子養(yǎng)大。
我用朱砂筆點化過無數(shù)無知無識的亡魂,卻點不亮這對狗男女被豬油蒙了的心肝!
喉頭涌上腥甜,比最兇的尸血還要澀上三分。
我是孤兒,是師父從亂葬崗撿回來的。
他說我命硬,陰氣重,本是做這行的料,但女子屬陰,干這行是雪上加霜,極易短折,或遭反噬。
可這世道,餓死比鬼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