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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果然在這!”
我壓低了聲音驚呼一聲,身子不自覺地猛地向后推了一大步。
黑夜中,那一男一女紙人的、慘白的臉在黑暗中一晃,差點把我魂都嚇出來。
但我不敢叫出聲,只能捂著嘴巴,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
這時,王寡婦睡覺的廂房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我來不及多想抱著紙人,一路狂奔回了山上的破廟。
師父的尸體已經(jīng)被下葬、入土為安,這里的一切也都恢復成了從前的樣子。
我小心翼翼地關(guān)上門,卻耐不住木門年久失修還是發(fā)出來“嘎吱嘎吱”的響聲。
這聲音在這僻靜的破廟里,顯得尤為清晰,瞬間加重了我心里的緊張感。
一滴冷汗順著額角滑下,我低頭望去,懷里那個縮小版的紙人,在慘白的月色下鬼笑森森......
“師父的筆記上記載了,紙人襲擊人,一定是紙人身上的某處寫了那人的名字......”
我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來回翻找著紙人白花花的表面。
果不其然,就在這一對紙人的背后,赫然寫著我陳八方的名字,和師父陳有道的名字!
“該死的!果然是你......王寡婦!”
“你還我?guī)煾该鼇?!?/p>
我恨得咬牙切齒,眼看著子時臨近,我掏出兜里的火柴點上了香案上的煤油燈。
隨后,我又從師父留下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小碟朱砂和一小撮雞毛。
正所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我趕緊抄起供桌上的破碗,咬破自己的食指,將指尖滲出的血珠擠進朱砂里。
最后這一味“藥引子”便是童子尿了。
幾乎沒有猶豫,我立馬解開褲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朝里面來了一泡滾燙的童子尿。
嘩啦嘩啦............
“呼......老子都憋半天了,他奶奶的,純正地道的二十年童子尿,還治不了你這個女鬼了!”
我拿起破碗,好奇心驅(qū)使我湊近聞了聞。
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臊味混著朱砂味的詭異味道,瞬間彌漫了整個破廟。
我越想那木柜越生氣,從師父箱子里的雞毛撣子上拔下一根雞毛,然后尖端猛地戳進破碗里,蘸著這混合物,對著從王寡婦家偷來的那個紙人胸口的位置,一筆一畫,重重地寫下了“王寡婦”三個字,另一個也寫上了他倒霉兒子的名字。
從古至今,父債子償,天經(jīng)地義,要怪就怪他短命的爹和壞事做盡的爺爺奶奶去吧!
陰繡娘要討得是他們王家的債,這事本就與我和我?guī)煾笩o關(guān),她想讓我?guī)煾柑嫠麅鹤尤ニ?,去平息那陰繡娘的怨氣,就別怪我現(xiàn)在手下不留情!
寫好名字后,我又提起筆,再用這紅色的、混了童子尿的朱砂抹去了背后我和師父的名字。
畢竟,光寫上他們的名字可不夠,還要讓這陰繡娘停止襲擊我。
過了片刻,我寫完了。
隨著我筆畫落下,那紙人表面竟泛起一層焦黑,發(fā)出“滋滋”的輕響,像是被烙鐵燙傷了一般。
一股黑煙登時冒起,帶著一些紙張燒焦的臭味。
我看著手里那兩張扭曲的紙臉,冷笑一聲:“你個小寡婦想找替身替你兒子沖喜?”
“告訴你,你得罪錯人了!老子陳八方就是屬瘋狗的,咬住你絕不會撒手,陰繡娘,老子今天就給你換個正主!”
做完這一切,我冷哼一聲,轉(zhuǎn)而將那對兒紙人重新扔在了昨晚它們出現(xiàn)的位置。
而我自己則躲進了廟外一人高的柴垛后面,只露出一雙眼睛,趁著月色,盯著那兩個即將被附身的怪物。
子時三刻,陰風驟起。
正如我所料,那對紙人像是折紙被舒展開,緩緩地變大了,變成了那天夜里偷窺我門縫的那兩個紙人。
隨后,這兩個紙人嘴角噙著笑,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緩緩地、僵硬地站了起來。
它們沒有像昨晚那樣直奔我而來,而是在原地頓了頓,齊齊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山下王寡婦家的方向飄去。
我不僅暗喜:太好了!看來......改名字這個辦法奏效了,師父的破筆記還真寫了點有用的東西,冤有頭債有主,陰繡娘,你還是去找正主吧!
我心臟狂跳,悄悄跟在這對紙人后面。
只見它們抬著一口巴掌大的紙扎小棺材,悄無聲息地落在了王寡婦家的大門口。
突然,“吱呀”一聲,王寡婦家的門被這兩個紙人推開了。
我沒敢湊太近,躲在不遠處的角落里偷看,但我畢竟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那樣的恐怖,我想象也想象得出來。
果不其然,過了沒多久,那王寡婦就尖叫著沖了出來,懷里緊緊抱著她那病懨懨的兒子。
她慌不擇路之下,竟然跑進了死胡同里,而那兩個紙人緊隨其后。
王寡婦見自己無處可逃,她“噗通”一聲轉(zhuǎn)身對著那兩個紙人跪下,涕淚橫流地哭喊:“別來!別來找我!我不該拿利用你給娃兒沖喜??!”
“求求你了,陰繡娘!孩子是無辜的啊??!”
那對紙人停下了腳步,緩緩地、用一種不可能的角度,將頭上下反轉(zhuǎn)了180度,下巴沖天,額頭沖地,一雙黑溜溜地眼睛骨碌碌地轉(zhuǎn),看向了她。
紙扎的臉上,那道用墨畫出來的嘴,竟然一點點裂開,露出的不是空洞的紙殼,而是陰繡娘那張繡滿了怨毒和扭曲的臉。
王寡婦一介凡人,哪見過這世面,直接嚇得癱坐在地上,怪叫起來,邊叫還邊蹬著腿,我隔了老遠看過去,憑著自己絕佳的目力清晰地看見,這王寡婦嚇尿了褲子。
“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啊??!”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啊啊啊啊??!”
對面那兩個被陰繡娘附身的紙人,看見王寡婦嚇成這樣,勾畫的嘴角似乎咧開得更大了。
隨后,它用一種不似人聲的語調(diào),輕飄飄地說道:“你兒子,也是那個畜生的種?!?/p>
“當初念你身世與我相同,便留你一命,如今你自己反倒帶著這孽種送上門來......”
“咯咯咯咯咯~~你覺得,我會放過他嗎?”
話音剛落,那口紙棺材“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兩個紙人一抬手,瞬間有一股無形地力量,死死掐住王寡婦兒子的脖子。
王寡婦懷里的病兒,不受控制地翻著白眼,身子不停地抽搐,白沫流滿了嘴角。
過了沒多久,他腦袋一歪,當場就沒了氣息。
中邪而死。
這陰繡娘吸干了這孩子最后一點陽壽。
以前這孩子病弱,便是因為祖上造孽,現(xiàn)在也算是父債子償了。
我趴在樹后,默默地觀察著,王寡婦的哭喊變成了絕望的哀嚎,響徹了整個寂靜的村莊。
......
不知為何,我明明破了這名諱咒,讓陰繡娘的怨氣成功反噬到了始作俑者身上。
可我心里沒有半分喜悅,只有一股從腳底板升起的寒氣。
一切結(jié)束后,我踉踉蹌蹌地回到了破廟。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師父留下的箱子里掏出了那面能照出“不干凈東西”的銅鏡,想看看自己肩頭那個被陰繡娘留下的青黑色的手印是否已經(jīng)消退。
我拿出鏡子,點亮油燈。
鏡子被煤油燈昏黃的光照亮,里面映出了我的臉,蒼白而驚恐。
我緩緩轉(zhuǎn)動身子,從鏡面去看自己的左肩。
可就在我視線掃過鏡面的那一刻......我整個人如遭雷擊,血液瞬間凝固!
鏡子里面,師父的身影正站在我的背后!
師父背對著我,鏡子里映出他的背影,師父還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白的青布道袍,就像他死前那樣。
我被嚇得直哆嗦,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師、師......”
我下意識地捂住嘴巴,不能叫!
現(xiàn)在的師父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師父了,他現(xiàn)在是鬼?。?/p>
可下一秒,在我的注視下,他的脖子,正以一種極其緩慢而僵硬的姿態(tài),一點一點地......回過頭來。
“咔嚓”
師父的脖子徹底扭了過來,那張臉七竅流血、慘白恐怖。
“?。。。?!”
我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向后退去,身體撞在供桌上,那面銅鏡“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破廟里的煤油燈火苗一陣狂跳,忽明忽暗......
沒了鏡子,我看不到師父的鬼魂。
可下一秒,廟里蓋著堂口的紅布突然自己飄了下來,蓋在了我的眼睛上。
我的眼前一片猩紅,像血,又像是紙人唇上的紅脂......
師父的聲音低沉地在我耳畔響起,伴隨著一口涼氣,噴灑在我的耳邊。
“陳八方,你可知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