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令郎一直不開口。”

王二搖頭，“但......人證物證俱在，尤其是......那位出手救人的楊小姐，她的身份......她的證詞，分量太重了！”

王二點到即止。

他清楚那位楊小姐是國公府千金，她的證詞不僅分量重，而且秦宣根本不敢動任何手腳。

秦宣的心沉到了谷底。

國公府！這簡直是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他瞬間明白了蘇晨的底氣所在。

對方根本不怕他秦宣在雉城縣所謂的“能量”，甚至可能正等著他跳出來。

而且，這原本縣令一職空缺，他是最有機會的，卻沒想到竟然空降了一位蘇晨！

這其中的含義，十分的耐人尋味。

“秦大人，您......要進去看看公子嗎？蘇大人還在里面。”

王二試探著問。

秦宣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進去看兒子無濟于事，只會讓蘇晨看笑話。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應(yīng)對這即將到來的公開審。他需要先穩(wěn)住蘇晨，爭取時間！

“去自然是要去的，倒是要看看這位縣令大人究竟有多威風(fēng)！”

秦宣眼神閃爍，他轉(zhuǎn)頭對著王二說道：“王捕頭，麻煩你去我府里一趟，告知我妻子，讓他趕緊聯(lián)系我岳父大人！”

王二心頭一驚！

秦宣的岳父？

那豈不就是那位曾經(jīng)退下來的···

牢房內(nèi)，一名捕快快步走到蘇晨身邊，低聲稟報：“大人，秦縣丞到了，正在大牢外求見。”

“哦？來了？”

蘇晨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一絲預(yù)料之中的冷笑。

來得還挺快，看來是真急了。

“讓他進來吧，就在這兒說。”他倒要看看，這位“雉城縣的土皇帝”此刻會如何表演。

片刻，秦宣的身影出現(xiàn)在牢房甬道盡頭。

他腳步略顯急促，臉上早已換上了一副沉痛、愧疚又惶恐的神情。

他一進來，目光先是飛快地掠過牢中瑟縮的兒子，眼中閃過一絲痛惜和恨鐵不成鋼。

隨即快步走到蘇晨面前，整理了一下官袍，然后“噗通”一聲，竟然直接雙膝跪地！

“下官秦宣，教子無方，致使逆子秦啟當(dāng)街行兇，強搶民女，驚擾大人，敗壞縣衙聲威，觸犯國法！下官有罪！特來向大人請罪！請大人重重責(zé)罰！”

秦宣的聲音帶著哽咽，額頭重重磕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這一跪一磕頭，姿態(tài)放得極低，認錯態(tài)度“誠懇”到了極致。

旁邊的捕快們看得目瞪口呆，這可是他們平日里敬畏有加的秦縣丞??！此刻竟如此卑微。

蘇晨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表演，心中冷笑更甚。

果然是只老狐貍，能屈能伸。

他淡淡開口：“秦縣丞，教子無方是家事。令郎當(dāng)街強搶民女、毆打其父，這是國法！你身為朝廷命官，八品縣丞，知法犯法，縱子行兇，這罪責(zé)，恐怕一個‘教子無方’擔(dān)不起吧？”

蘇晨直接把問題拔高到了秦宣自身瀆職的高度。

秦宣身體一僵，頭埋得更低了，聲音帶著哀求：“大人明鑒！下官平日政務(wù)繁忙，確是對這逆子疏于管教，釀成大禍?！?/p>

“下官深知其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大人寬宥于他。只求大人......念在其年少無知，又是初犯的份上，能否網(wǎng)開一面？”

“而且，一旦公開審理，那必然誰損失雉城縣衙的臉面，還望大人給下官留些體面。”

“體面？”

蘇晨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雉城縣衙的體面，不是靠包庇罪犯、捂蓋子得來的！是靠秉公執(zhí)法、鋤強扶弱贏來的！”

“令郎當(dāng)街行兇時，可曾想過縣衙的體面？可曾想過被你兒子欺凌的百姓心中是何等的屈辱與絕望？！”

蘇晨的聲音在牢房中回蕩，擲地有聲：“秦縣丞，你口口聲聲說令郎是初犯？哼，本官一路走來，這雉城縣街頭巷尾，關(guān)于秦大公子的‘豐功偉績’，恐怕并非什么新鮮事吧？”

“若非他今日撞到本官手上，又有國公府楊小姐仗義出手作證，那對賣藝的父女，豈不是又要被你秦縣丞以‘縣衙體面’為由，抹平了冤屈，最后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這番話像重錘，狠狠砸在秦宣心上，也敲在周圍捕快的心上。

幾個年輕的捕快悄悄交換著眼神，顯然蘇晨的話戳中了某些事實。

秦宣臉色煞白，額頭冷汗涔涔，跪伏在地的身體微微顫抖，一時竟無言以對。

蘇晨的言辭太犀利了，完全不給他留任何余地。

“至于暫緩審理？”蘇晨語氣不容置喙，“王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何況區(qū)區(qū)一個縣丞之子？一個時辰后，準時開審！這是本官早已定下，并已曉諭全城之事，豈能朝令夕改？”

他目光掃過周圍的捕快，“爾等聽令，看管好犯人秦啟，一個時辰后押解至前衙候?qū)彛∪魏稳瞬坏锰揭?！?/p>

“是！大人！”

捕快們齊聲應(yīng)道。

蘇晨展現(xiàn)出的強勢和決心，讓他們不敢再有絲毫猶豫。

蘇晨不再理會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秦宣，轉(zhuǎn)身對嚴嘉道：“嚴叔，我們走?！?/p>

說罷，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牢，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秦宣聽著蘇晨離去的腳步聲，緩緩抬起頭，臉上哪里還有半分惶恐和卑微，只剩下怨毒和一絲瘋狂的猙獰。

他死死盯著蘇晨消失的方向，拳頭緊握，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蘇晨，你斷我兒生路，毀我秦家根基，這是你逼我的！

時間在壓抑中飛速流逝。隨著衙役們敲響銅鑼，高喊著“縣令大人公審秦啟一案”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整個雉城縣城都沸騰了。

被秦啟欺壓過的、或只是純粹看熱鬧的百姓，紛紛涌向縣衙，將衙門口圍得水泄不通。議論聲、咒罵聲匯成一片嘈雜的海洋。

“老天開眼??！那個畜生終于被抓了！”

“聽說是新來的縣太爺親自抓的！當(dāng)場抓的現(xiàn)行！”

衙門口，那對賣藝的父女，在兩名衙役的保護下，局促不安地站著。

老父臉上的傷還未消，少女眼中含著淚，但更多的是期盼和一絲勇氣。

楊覓蕓換回了女裝，雖戴著帷帽遮掩面容，但那清冷的氣質(zhì)和挺拔的身姿依然引人注目。

她安靜地站在靠近大堂的側(cè)廊下，目光堅定地看著大堂方向。嚴嘉寸步不離地護衛(wèi)在側(cè)。

大堂之上，蘇晨端坐主位，官服肅整，神情冷峻。兩邊衙役手持水火棍，神情肅穆。堂下的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

“帶人犯秦啟！”

蘇晨一拍驚堂木，聲音洪亮，瞬間壓下了堂外的嘈雜。

秦啟被兩名衙役押了上來。他臉色慘白如紙，雙腿發(fā)軟，幾乎是被拖著走。

一看到堂上端坐的蘇晨和堂外黑壓壓的人群，尤其是看到站在那里的賣藝父女和帷帽下的楊覓蕓，他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癱倒在地。

“秦啟！”

蘇晨聲音威嚴，“你于昨日下午，在西街口，見賣藝女子貌美，便當(dāng)街強搶，其父阻攔，遭你毆打致傷！此事人證物證俱在，你，可認罪？！”

“我......我......冤枉啊！”

秦啟渾身抖得像篩糠，語無倫次。

他下意識地看向堂側(cè)，希望能看到他父親秦宣的身影或者一點暗示。

然而秦宣此刻正臉色鐵青地站在堂下靠近門口的位置，眼神陰鷙，卻不敢發(fā)出任何信號。

“冤枉？本官親眼所見，還有如此多的百姓也看到了，你跟我說你冤枉？”

蘇晨再次厲喝，“楊小姐，請你將昨日所見，如實道來！”

楊覓蕓上前一步，掀開帷帽一角，露出清麗的面容。

她的聲音清晰而有力，將昨日秦啟如何調(diào)戲強拉少女，如何兇狠地踢打其父，自己如何阻止的經(jīng)過，條理分明地復(fù)述了一遍。

她的身份和話語，自帶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接著，那位賣藝老父也顫抖著講述了經(jīng)過，展示身上的傷痕。少女則在一旁低聲啜泣。

鐵證如山！

“秦啟！你還有何話說？！”蘇晨目光如電，直射向癱軟的秦啟。

“我···爹！您快救我??！”

在巨大的壓力和如山鐵證面前，秦啟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他面露恐慌的看向自己的父親，但是秦宣卻只是陰沉著臉，并沒有說話。

秦宣知道，現(xiàn)在的他，說什么都沒有用了，一切只能等他的那位岳父過來！

看到秦宣不理自己，秦啟就更加害怕了，他跪在地上，不斷的哀嚎著。

“爹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兒子，你快想想辦法??！對！去找外公！外公一定能夠救我的額！”

蘇晨聽聞之后，眉頭一挑，外公？

說完，他轉(zhuǎn)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嚴嘉，眼里滿是詢問之色。

但是嚴嘉卻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

就在剛才，他已經(jīng)去大致的調(diào)查了一番，但是結(jié)果竟然十分的出乎意料。

整個雉城縣的百姓都知道，秦宣背后有個大靠山，但是卻都不清楚具體是誰。

唯一可能知道的王二，卻支支吾吾的不肯說。

蘇晨心里突然有了一股不安的感覺，但是卻絲毫沒有顯露在臉上。

他看向秦宣，說道：“秦大人，按照大梁律例，強搶民女，應(yīng)該如何處置？”

秦宣臉色難看，但是還是站出來回答道：“按律當(dāng)處以流刑！”

所謂流刑，便是流放！

而在這雉城縣，所有流放之人，自然就是嶺南了！

蘇晨點點頭，又開口問道：“那作為官宦子弟，知法犯法，又該如何？”

秦宣的臉色陰沉的仿佛能夠滴出水來！

他咬著牙說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好！”

蘇晨猛然一拍驚堂木!

“犯人秦啟！作為官宦子弟！知法犯法！當(dāng)眾強搶民女，罪加一等，本官現(xiàn)在宣判！”

“杖打三十！流放···”

他話還沒說完，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且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