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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果不其然,來電顯示是沈瑤的號碼。
我搖搖頭,劃開接聽。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沈瑤壓抑著怒火的聲音:
「陸安你什么意思?小晨不過是和家人吃頓飯,發(fā)個朋友圈分享一下自己家庭溫馨的一面,你在下面陰陽怪氣地鬧事,想讓別人怎么看他?」
「你自己心眼臟,看什么都臟!都是因為你,這頓飯都吃不好了!」
「你現(xiàn)在立刻在朋友圈重新發(fā)個朋友圈道歉,跟大家把事實解釋清楚,不然......你也不用在公司待了!」
我聽著她理直氣壯的指責,只覺得可笑。
我冷笑一聲,平靜地開口:
「好啊。」
「那就不干了。」
說完,不等她再開口斥責我的機會,我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下,世界徹底清凈了。
半晌,我拿著那個破手機,一步一步走向人事部。
反正都快死了,我并不想把剩下的生命都浪費在這個毫無意義的公司上。
公司里的人看見我,紛紛停下手中的事,交頭接耳,對我指指點點。
「他去人事部干嘛?不會是要辭職吧?」
「有可能,聽說他是公司元老了,結(jié)果十幾年還是個總監(jiān),晉升考核次次不過,這么廢物,早該滾蛋了。」
「就是,要不是沈總心善,他哪能待到現(xiàn)在?!?/p>
這些言論,曾經(jīng)像一根根針,扎得我坐立難安,夜夜失眠。
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江郎才盡,擔心自己會成為沈瑤的累贅,給公司拖了后腿。
可現(xiàn)在,或許是因為已經(jīng)要死了。
我已經(jīng)對此毫無感覺。
我不想把我為數(shù)不多的生命,再浪費在工作上。
而在看到我的辭職信后,人事部的負責人不由看了我一眼,公事公辦地遞給我一張離職申請表。
「你這個級別的員工離職,需要沈總審批簽字才行?!?/p>
我點了點頭,拿出手機,再次撥通了沈瑤的電話。
這一次,鈴聲響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再接。
直到電話鈴聲快結(jié)束,電話那頭才慢悠悠地接通,傳來她帶著一絲得意的嗓音:
「怎么,想通了?」
「想通了就去跟小晨道歉,看在你過去也為公司立過功勞的份上,今天這件事,我可以當沒發(fā)生過?!?/p>
可我只是靠在墻上,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
半晌,我輕輕搖了搖頭,對著話筒一字一句道:
「你誤會了?!?/p>
「我辦離職,需要你同意而已?!?/p>
下一刻,電話那頭突然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我甚至能聽到沈瑤在那一端,因我的話而變得粗重的呼吸聲。
一秒。
兩秒。
就在我以為她會再次爆發(fā)時,聽筒里卻突兀地傳來了一陣委屈的啜泣聲。
是許晨。
「瑤瑤......對不起......都怪我......」
「我不該發(fā)那個朋友圈的,我只是太開心了,想記錄一下......我不知道會給陸安哥造成這么大的困擾......」
「是我不好,我不該出現(xiàn)在你們中間,我......我走就是了!」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聽上去可憐極了。
我聽著他顛三倒四的哭訴,卻只覺得無聊。
自打許晨來了公司后,這樣賣慘的戲碼,早就上演過無數(shù)次。
他不覺得無聊,我都已經(jīng)膩了。
可即使全公司都知道許晨不過是一個毫無能力的男綠茶。
沈瑤依舊愿意相信他。
緊接著,電話里傳來椅子被猛地推開的刺耳聲響,然后是「砰」的一聲巨響。
是門被摔上的聲音。
我猜,許晨這次大概又玩上了離家出走或者自尋短見的苦肉計。
果不其然。
電話那頭,很快就傳來是沈瑤仿佛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寒聲。
「陸安,你現(xiàn)在滿意了?」
「你故意用辭職來刺激小晨,利用他的善良心軟把他逼走,你可真有本事?!?/p>
「我告訴你,你想滾現(xiàn)在就滾,沒人攔著你?!?/p>
「但是小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嘟......」
沈瑤剛撂下狠話,電話就被她狠狠掛斷。
我放下手機,看著通話結(jié)束的界面,臉上沒什么表情。
倒是對面的人事經(jīng)理,一臉無可奈何地看著我。
他嘆了口氣,似乎對這種戲碼已經(jīng)見怪不怪。
「算了,沈總那邊......我之后去溝通吧,你可以交接工作收拾東西去了。」
他拿起印章,在我的離職申請表上,干脆利落地蓋了下去。
「手續(xù)辦好了,陸總監(jiān),祝你......前程似錦?!?/p>
我對他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
不過,我大概已經(jīng)沒有前程這種東西了。
我輕嘆一聲,轉(zhuǎn)身走向我工作了十年的地方。
我的工位。
是的,即使這么多年過去,我依舊沒有獨立的辦公室。
沈瑤曾無數(shù)次拍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安慰我:
「陸安,職位只是個代號,重要的是你創(chuàng)造的價值。只要你肯努力,公司不會虧待你的?!?/p>
「你在工位里工作,不是也方便你帶人嗎?」
「等到公司進入下一個階段,我肯定給你準備一個最大的,帶落地窗的辦公室!」
可每次她說完,反手就把最難啃的項目、最復(fù)雜的工作,像垃圾一樣丟給我。
我信了。
甚至我像個傻子一樣信了十年。
直到許晨的出現(xiàn),輕而易舉地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
他入職三個月,就住進了沈瑤的江景大平層,開上了沈瑤的瑪莎拉蒂,坐進了公司風景最好的獨立辦公室。
而我,還守著這個小小的工位,拿著十年不變的死工資,替他,替沈瑤,擺平所有他們?nèi)窍碌臓€攤子。
想到這,我搖搖頭,繼續(xù)收拾起東西。
我的東西不多,一個水杯,幾本書,一個相框。
相框里,是我和沈瑤剛開始創(chuàng)業(yè)時的合照。
即使那時,我們租的辦公室還不到十平米,每天吃住都在公司,資金壓力一直很大。
就連一包泡面,我們都會悉心在貨架上比較,鄭重其事地分析哪個克數(shù)更多,哪個口味的配菜更多。
照片里,那段時間的我們一無所有,卻笑得像兩個傻子。
可惜,人也好,感情也罷。
沒有什么是永恒不變的。
回神,我拿起相框,直接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交接完工作后,我轉(zhuǎn)身正準備離開公司。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卻突然叫住我。
是隔壁桌新來的實習生,一個剛畢業(yè)的小姑娘。
「陸哥!」
她指著我腳邊的紙箱,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哥,抽屜里的這個手表,你不要了嗎?」
「我記得還挺高級的,我記得你平時不是一直很珍惜,每天都要擦拭打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