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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我胃病發(fā)作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說好回來帶我去醫(yī)院的許廷軒一直不見人影。
好不容易打通他的電話,他卻不耐煩地跟我解釋有事走不開。
可我明明在電話那頭聽到了游樂場喧鬧的聲音,以及一個清亮的女聲:
“廷軒,快來,要排到我們了?!?/p>
那個聲音我很熟悉,是許廷軒的初戀夏韻。
許廷軒敷衍了我?guī)拙渚蛼鞌嗔穗娫挕?/p>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要打回去問清楚,但現(xiàn)在,我只是平靜地叫了救護車。
胃痛緩解后,我看著手機上市局招聘法醫(yī)助理的公告,投去了簡歷。
1
面試回來的第二天,我收到了市局的電話。
“陸瑾宜女士,你各方面能力都很強,只是你沒有從業(yè)經(jīng)驗,需要先跟著正式法醫(yī)進行現(xiàn)場勘察,通過考驗后局里會直接錄用。”
“好的,我一定準時報到?!?/p>
電話掛斷的下一秒,許廷軒就帶著兒子回來了。
許廷軒身高腿長,穿著襯衫系領(lǐng)帶,他是大學的地質(zhì)勘測系教授,每天都穿得很正式,兒子是縮小版的他,父子倆相似的俊朗,神色也是如出一轍的冷漠。
“你在跟誰講電話?”
我如實的告訴他參加了一個工作的面試。
許廷軒施舍般的向我開了口。
“你只是本科學歷,在家?guī)Ш⒆幽敲炊嗄?,哪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在家附近超市找個收銀員的工作吧,方便帶孩子。”
我收好手機,轉(zhuǎn)身去廚房炒菜,沒回答他。
這是我在這個家做的最后一頓飯了。
兒子在一旁看著動漫,手上拿著平板玩著電子游戲。
我剛從廚房出來,他就習慣性的把平板電腦藏了起來。
而我不在意的開了口:“明天你的家長會,我就......”
兒子許樂川立刻激動道:“你不要去我的家長會!明天夏阿姨幫我去學校開會,爸爸已經(jīng)答應了的!”
許廷軒也道:“你文化程度低,樂川剛上學又要面子,你還是在家吧。”
我面色平淡:“好。”
我沒想過要去,我知道他們已經(jīng)拜托夏韻去了,畢竟從很久之前就是這樣的。
許廷軒看不起我學歷低,連帶著兒子也跟他有樣學樣,覺得我哪里都比不上他爸爸和夏阿姨,甚至還說過要是夏阿姨是我媽媽就好了。
以前聽到這種話時,我還會難過傷心,可現(xiàn)在,我的心已經(jīng)平靜的掀不起一絲波瀾了。
因為我已經(jīng)決定離婚了。
一個星期前,我在許廷軒書房收拾東西時,無意看到了他的日記本。
里面記錄的滿滿都是他和初戀夏韻的點點滴滴,以及對夏韻的愛。
日記上最后一頁記錄的日期是上個月15號,而那一天,是我們的結(jié)婚十周年紀念日。
那天許廷軒很晚才回家,我精心準備了很久的慶祝計劃也泡湯了。
他給我的解釋是學校有事耽擱了,但看了日記我才知道,其實是夏韻生病了,他在醫(yī)院照顧了她一天。
我知道許廷軒一直對我淡漠疏離,他覺得我學歷低,所以我哪怕沒有工作,也一直拼命學習。希望能配得上他。
可這本日記如鏡子一般,點破了他對初戀的深情,也映照了我可笑而自作多情的十年。
我將最后一道菜擺上桌,桌子上的菜豐富,以前都是他們父子倆喜歡的,現(xiàn)在,全是我喜歡的。
許廷軒有些詫異:“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怎么做這么多菜?”
我解開圍裙,隨口說:“挺特別的,是我準備的散伙飯?!?/p>
“散伙飯?”許廷軒的俊臉微沉,不悅道:“你什么意思?”
我轉(zhuǎn)身從臥室里拿出準備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放到了許廷軒的面前。
“吃完,我們就離婚吧?!?/p>
“離婚?”許廷軒十分震驚,隨即又嘲諷地笑了,“就因為不讓你參加樂川的家長會,你就開始跟我鬧脾氣是吧?”
“你要是學歷高一點,有拿得出手的工作,樂川會不讓你去參加家長會嗎?”
“這種威脅......”他直接撕碎了桌子上的離婚協(xié)議書,不屑一顧,“對我來說是沒用的?!?/p>
他飯都沒吃就起身進了書房,重重甩上房門,兒子滿不在乎的繼續(xù)吃飯。
這么多年,只要許廷軒一生氣,就會關(guān)上房門和我冷戰(zhàn),兒子冷眼旁觀,有時候還會幫著他爸爸奚落我。
而我則無數(shù)次的卑微求和。
然而,這一次我真的無所謂了。
許廷軒不肯離婚,等組織幫我離,結(jié)果一樣的。
次日一早,我收拾好了行李,許廷軒一臉寒意從書房走了出來。
“這一大早的你要去哪?你沒看新聞?最近外面不太平有殺人案,兇手還沒抓到,你要是回你媽家,等會兒我開車送你,不然你媽知道我倆鬧矛盾,又要到我學校鬧,說我不顧及你爸的救命之恩,很煩?!?/p>
我爸是為了救許廷軒才去世的,之后,我媽就不管不顧的抓住了許廷軒這個救命稻草。
迫于周圍人的指指點點,許廷軒承諾會和我結(jié)婚,好好照顧我。
可他不愛我,我們之間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所以我決定放手了。
“我媽那邊我會處理,不會讓她再糾纏你了,你放手吧,我要走了?!?/p>
許廷軒一直皺著眉,攥著我手臂的力氣逐漸加重。
我不解,要用力掙脫時,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道女聲。
“廷軒,上次你發(fā)布的論文,我有一個疑惑......”
夏韻直接按了密碼開門走了進來,看到站在門口僵持不下的我們,頓時有些驚訝。
“怎么了?你們兩個在吵架嗎?”
夏韻好像才是這里的女主人一般,神態(tài)自若地走進來,親昵的拍了拍許廷軒的肩:“許大教授,我之前怎么教你的,男人要寵老婆,怎么可以跟老婆吵架呢?”
“這都要收拾行李回娘家了,還不趕快哄哄?”
許廷軒抿了抿唇,松開了手,“隨便她,要走就走,能力越低的人脾氣越大,都是無知惹得禍?!?/p>
聽著他對我的嘲諷,我面色毫無波瀾。
無論什么時候,只要夏韻一句話,他就能輕易被影響,看我這里不順眼,那里不順眼。
以前我會自卑,會難過,會想拼命的證明自己也是有用的。
我學歷是不太高,沒辦法像他一樣賺很多錢,所以他不同意我出去工作。
于是我就努力照顧好家里的所有人,將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條,結(jié)婚十年了,我從來沒有讓他操心過家里的事。
可如今不會了,不會自卑,不會總愛跟他證明我有用,也不會因為他和兒子都喜歡夏韻,而總是半夜落淚。
我甚至不會再為他的冷言冷語難過,我們,結(jié)束了。
我拖著行李箱離開,出小區(qū)時,許廷軒竟然急匆匆地追上來。
他有些語氣煩躁的交代我:“陸瑾宜,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回去陪你媽,你好好放松放松,過幾天我要去附近考察,到時候再接你回來,回來之后就別鬧脾氣了?!?/p>
我聽著他施舍般的語氣,淡淡開口:“還有什么要說的?”
他愣了愣,像是沒想到我反應會這么平淡,皺了皺眉頭剛想說話,我打的車就到了。
于是我沒再理他,轉(zhuǎn)身上了車。
通過后視鏡,我看到許廷軒還皺著眉頭站在那里,但隨著車越開越遠,他的身影也逐漸看不見了。
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局里,跟著法醫(yī)前輩一起去一個水庫做現(xiàn)場勘察。
我們留在那里,白天搬運尸體,收集物證,晚上做記錄。
當天晚上,我就接到了許廷軒打來的電話。
“我打電話給你媽,她說你沒回去,你在哪?”
我微微困惑,以前的許廷軒從不會管我在哪,在做什么,怎么現(xiàn)在他反倒開始關(guān)心我了。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只問:“有事嗎?”
他語氣柔和:“沒事,就是樂川想你了,還有你昨天做的那道魚很好吃?!?/p>
電話那邊的背景音中,我聽到了夏韻夸贊我做魚好吃的聲音。
怪不得會關(guān)心我,他是想要我回家給夏韻做魚吃?
我掛斷了電話,安靜的望著天上孤獨的彎月,不知為何突然想到過世的爸爸。
心中的苦澀感到底還是翻滾上了心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爸爸,我以后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法醫(yī),就和您一樣?!?/p>
沒過幾日,江城大學地質(zhì)勘測隊就來水庫邊探測。
夏韻挽著許廷軒的手臂,兩人看起來很親密。
周圍的研究生們紛紛起哄:“許教授和夏教授看起來真恩愛?!?/p>
許廷軒有些局促,卻沒有推開夏韻。
直到他的視線對上我,我明顯看到了他眼神中的驚訝和慌亂。
他連忙甩開了夏韻的手:“瑾宜,你怎么會在這?”
“找了份工作?!蔽移届o地清理著工具。
夏韻眸底掠過一絲冷意,蹙眉看向我,“瑾宜,你身上怎么有股......你難道不知道廷軒最討厭異味嗎?”
我坦然:“這是尸臭,我在這里搬尸體?!?/p>
許廷軒震驚,擰眉責問我:“你在這里搬尸體?怎么,你連個普通的工作都找不到嗎?”
“找不到你就好好回家當你的全職太太,一整天在外瞎搞什么,難道我養(yǎng)不起你?”
我依舊坦然,“這工作挺好的?!?/p>
他皺著眉看我一眼,轉(zhuǎn)頭就走了。
夏韻上下打量了我?guī)籽?,“你也就配做這個了,你跟他的距離越來越遠,為什么還纏著他不放呢?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她嘲諷完就走了,我沒有理會。
沒過多久,我的手機就被我媽打爆了。
一接通電話,我媽怒不可遏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你跟許廷軒提了離婚?”
“你還找了份搬尸體的工作?陸瑾宜!你是不是活膩了!給我滾回來!”
我先拿著這些天寫的報告交給法醫(yī)科科長。
“李科長,這是這幾天的現(xiàn)場勘察報告和病理鑒定報告?!?/p>
李科長看完之后滿意地說:“很好,很準確清晰,小陸你很專業(yè)啊!”
“等我和陳隊長核對之后給你電話?!?/p>
從刑警大隊出來,我懷著沉重的心情回了家。
我媽面容憔悴了很多,看到我直接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身上。
“陸瑾宜,你的孩子都這么大了,你竟然鬧離婚!你不是很喜歡許廷軒嗎?你爸臨死前把你托付給他,就是為了讓你有個歸宿!”
“你竟然說不要就不要,還跑去搬尸你這是要氣死我!”
我爸走后,我一直不敢反駁我媽的話,但這一次,我卻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
“媽媽,婚姻需要愛情作為基礎(chǔ),許廷軒一點也不喜歡我,我像第三者,像小偷,破壞人家的感情,偷走別人的快樂,我知道您想說爸爸為了救他沒了命,這是他欠我們的,但是我想,爸爸救他的時候,應該只是想救下他,不是要他娶我的?!?/p>
“我想走自己的路,也想開心一點。”
她愣愣的看著我,眼里的心疼要溢出來了,“這么多年,你過得一點也不開心嗎?我的孩子......”
她沒再為難我,當天晚上,我就接到了刑警大隊的通知,命令我到警局協(xié)助破最近的殺人案。
我立刻跟著科長開始了調(diào)查工作。
經(jīng)過三天的忙碌,做了現(xiàn)場取證和檢驗分析,以及對死者進行了病理鑒定后,通過DNA確定了兇手信息。
聽說抓到兇手時,他的屋子里還有兩個受害者,多虧及時破案,不然這兩個受害者也救不回來了。
刑警隊長陳峰告訴我成功通過面試,以后有了編制,準許我繼承我父親的警號。
并且,他們還幫我申請了去美國進修法醫(yī)學的機會。
我欣喜不已,“我接受組織培養(yǎng),不知道組織可不可以幫我快速審批離婚的事,我跟我老公感情破裂,我不想再耽誤他了?!?/p>
陳峰道:“你是重點培養(yǎng)的技術(shù)型人才,這件事組織上肯定會幫你處理?!?/p>
謝過陳峰后,我回家附近的超市買一些出國要帶的東西,順便打電話和母親分享了去國外進修的事。
“單位已經(jīng)幫我訂好了票,過幾天就出發(fā)?!?/p>
話音剛落,我身后傳來了一道熟悉而疑惑的聲音:“訂什么票?你要去哪?”
掛斷電話,我面不改色的看向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的許廷軒,“訂票,看演唱會,你怎么在這?”
許廷軒抿著唇,看著我,“你一個多月沒回家了,樂川也真的很想你,如果你不喜歡我和夏韻接觸,我以后會盡量和她保持距離。”
“你現(xiàn)在也快30歲了,普普通通的本科學歷,也沒有工作經(jīng)歷,難道你一輩子都要去搬尸體嗎?”
“最近你都沒怎么回我消息,我很生氣,以后不能這樣了知道嗎?”
我有點看不明白他的意圖,我不纏著他,這不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嗎?
“許教授,我的態(tài)度不夠明顯么,我不會回去,你和誰接觸也不關(guān)我的事,你的消息我不想回就不回,因為,我們結(jié)束了,我要跟你離婚?!?/p>
“我不同意!”
許廷軒情緒激動起來,猛地抓住我的肩膀,神情有些滲人:“這么多年,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我養(yǎng)著你還有你媽,我做錯什么了!你憑什么跟我離婚?”
“你學歷不高,又沒有穩(wěn)定工作,離了婚你拿什么養(yǎng)活自己?”
他仿佛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語氣緩和:“瑾宜,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十年了,你沒必要再用這種欲擒故縱的手段了。更何況我們還有樂川,他還在家等你回去呢。”
他話還沒說完,手機就接到一條信息,是夏韻的。
“我現(xiàn)在有點事要處理,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三天,最后三天,給我搬回來,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
他氣勢洶洶地走了,說實話,我不知道他表現(xiàn)出這副樣子是干什么。
他明明還喜歡夏韻,我和他離婚成全他不好嗎?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舉動,好像有多舍不得我似的。
轉(zhuǎn)念一想,我又有些明白了,他應該是怕鄰居的議論吧,怕別人說他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我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他可真是多慮了,只要跟別人說是我提出離婚的,別人也不會說什么的。
幾天后,到了我出國的日子。
陳峰把機票和申請表遞給我的時候,還給了我一本紅色的離婚證。
“組織已背調(diào)完畢,也幫你走完了離婚流程,往后,你就安心的奔赴自己的前程,勇往直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