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嫁給爸媽選中的人，就可以收獲幸福，可我并不幸福。

結(jié)婚五年，朋友眼中的完美贅婿，媒體筆下的精英柔情，都是他精心維持的面具。

鏡頭下總是親密挽手甜蜜對視的我們已經(jīng)四年沒有同房。

最近一次親密接觸是上個月，他醉酒，意亂情迷之下還喊錯了名字。

“詩詩......”

計詩詩，我記得她。

四年前我流產(chǎn)住院那天就是她，一個電話把我老公叫走了。

那天我滿腿的血，知道孩子留不住了，悲痛欲絕。

殷思銳冷靜自持，開車送我去醫(yī)院的路上還能抽空處理公司事務(wù)。

我以為，爸媽選對了人，公司托付給他大家都放心。

可我躺在病床上，他接了個電話，方寸大亂。

步履匆匆丟下我走了，連句解釋都沒留。

來電顯示“計詩詩”。

我嘴里還嚼著他給我削的蘋果，茫然無措。

他后來說：“詩詩是我資助了很多年的孩子，今年剛畢業(yè)，低血糖暈倒了，你別介意。”

他說別介意，我就真的不介意，相安無事地過了四年，誰還沒個白月光了？

1

歡呼聲、鼓掌聲持續(xù)不斷，年輕的伙伴們相互擁抱賀喜。

我?guī)ьI(lǐng)團(tuán)隊(duì)攻克的技術(shù)難點(diǎn)終于有了突破性進(jìn)展，決定公司后續(xù)幾年發(fā)展的報告此刻就在我手中。

我也想找個人擁抱慶祝，于是迫不及待地搭上電梯，按下最高層的按鈕。

殷思銳要是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高興得不得了。

走到門口，卻被攔住了。

“虞總工，請問您有預(yù)約嗎？”

我看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姑娘，心中警鈴大作，殷思銳的助理，什么時候換了？

我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妝容精致，穿著一身顯然和工資不符的昂貴套裝，左前胸的銘牌上赫然寫著“計詩詩”。

“我也要預(yù)約嗎？”

“虞總工，殷總交代了，這個客戶很重要。把任何人放進(jìn)去都是我的失職，請您見諒?！?/p>

總經(jīng)辦忽的安靜了下來，雖然沒人說話，但我知道，這群人精一個個都豎起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

我微微扭頭看向老員工小何，他低下頭，躲開了我的視線。

計詩詩環(huán)視一周，沒有人抬頭和她對視，她的視線又轉(zhuǎn)回我手里：“虞總工如果要遞資料的話可以給我，我會親自交給殷總的，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回到崗位上了。”

“不必?！蔽也活櫷聜冇牣惖谋砬椋D(zhuǎn)身下樓。

在電梯里收到小何的消息：“虞總工，不是我不仗義，她這幾天幾乎把人攔了個遍，小葉多問了一句第二天就被開了，大家也是有苦難言啊?！?/p>

好，很好，我虞家的產(chǎn)業(yè)什么時候你們說了算了？

第二天，殷思銳怒氣沖沖來找我，我把辦公室的門和百葉窗都關(guān)上，等他開口。

殷思銳壓抑著嗓音質(zhì)問我：“虞揚(yáng)，你什么意思？詩詩干得好好的，你說開就開？”

我舉杯喝茶：“小葉還干得好好的呢，你不也是說開就開？”

殷思銳自知理虧，扯了扯領(lǐng)帶，神色微軟：“那能一樣嗎？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資助詩詩那么多年，人家一心想報答我，寧愿降低工資來我這里，我總得給她一個交代。”

“開除她是董事會的決定，她隨意攔人導(dǎo)致緊急文件傳不到你手里，給公司造成多大的損失你看不見嗎？”

他露出無奈又寵溺的神情，垂眸道：“她還小，我慢慢教就是了。”

我久違地見到他這種神情，突然很想笑，于是也笑了出來：“還小？我像她這么大的時候已經(jīng)開始管理公司了，可沒出過這種岔子。”

殷思銳像被戳到什么痛腳，神情不甘又憤怒地望向我：“是！她要是有你一半?yún)柡σ膊恢劣诒荒闫圬?fù)成這樣！現(xiàn)在形勢這么差，你把她開了，她的前途怎么辦？！”

他的手掌一下一下拍著桌子，我的心一點(diǎn)一點(diǎn)沉下去。

我把茶杯放下：“你現(xiàn)在擔(dān)心情婦都這么明目張膽了？”

一向溫和儒雅的殷思銳面色鐵青，舉起我的茶杯就往地上砸，怒吼道：“虞揚(yáng)，你說話不要這么難聽，難道你就清白嗎？書房里鎖著那一箱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沒管你，你也別來管我！”

陶瓷碎片劃過我的臉頰，溫?zé)岬囊后w流下，我冷冷地看著他發(fā)瘋。

“殷思銳，別忘了你是怎么坐上這個位置的。我能開她，也能開你?！?/p>

“嘭！”門被砸得晃了幾下才關(guān)上。

嘖，好大的脾氣，看來公司員工群今天又要炸了。

2

我還奇怪殷思銳這幾天為什么這么消停，董事會的人就找上門了。

“那個什么詩詩，你管不管？到對家去了！”股東拍著桌子對我喊。

“沒簽競業(yè)協(xié)議嗎？”我很疑惑，公司出去的都得簽，更何況是總經(jīng)辦的人，一天要經(jīng)手這么多敏感資料。

“哼！我倒是想簽，回去問問你老公?！惫蓶|看著我，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p>

“你也該上點(diǎn)心，想留著就好好調(diào)教調(diào)教，別在外面招蜂引蝶的，不想留著就早點(diǎn)離了，免得全公司的人看你笑話?！闭f完轉(zhuǎn)頭就走了。

他是為我好，才會在我的家務(wù)事上多這一句嘴。

殷思銳人設(shè)崩塌的事情已經(jīng)鬧得小范圍人盡皆知了，別說公司，就是我從小到大的朋友圈子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虞揚(yáng)啊，從小爭強(qiáng)好勝的虞揚(yáng)啊，怎么會在婚姻里輸?shù)靡凰浚?/p>

小何告訴我，殷總把公司跟了半年多的訂單拱手讓給了死對頭。

我揉了揉太陽穴，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計詩詩在那兒。

我知道自己性格強(qiáng)勢，殷思銳要找個溫柔小意的哄著他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我們早就沒有肢體接觸了，臟不到我身上。

可是公司凝結(jié)了爸媽一生的心血，這幾年訂單本來就少，他還拿公司的訂單去哄別的女人，簡直是在我的雷點(diǎn)上精準(zhǔn)蹦迪。

我想辦了他。

“李總監(jiān)，幫我準(zhǔn)備兩份文件，一份是前員工計詩詩違反競業(yè)限制的律師函，另一份......”我深吸一口氣，“另一份是我和殷思銳的離婚協(xié)議。”

電話那頭頓了頓，片刻后傳來沉穩(wěn)的聲音：“好的虞董，什么時候要？”

“明天下班前給我，另外，準(zhǔn)備申請財產(chǎn)保全，這事兒先別聲張?！?/p>

當(dāng)晚，我把公司賬目理清了，很晚才回到家里。

殷思銳又喝個大醉，躺在沙發(fā)上，眼神迷離地看著我。

“揚(yáng)揚(yáng)......”

我知道，他在等我的醒酒湯。

多少次吵架都是這樣，他喝得爛醉回家，我熬一碗醒酒湯給他，我們莫名其妙吵的架就莫名其妙和好了。

可我不想再繼續(xù)了。

“殷思銳，我這里沒有醒酒湯了，去找計詩詩吧。”

他驀地笑了一下，呢喃著：“揚(yáng)揚(yáng)，我們怎么變成今天這樣了？我記得我原來很愛你的。”

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他確實(shí)把我寵得爸媽都看不下去了，不然也不會在臨終前把我托付給他。

“孩子沒了以后，你對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再要一個你又不肯，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你才高興......”

想起失去的那個孩子，我鼻頭一酸，我的囡囡，都成型了。

唯一一次見她，她用布包著，那么小一個。

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一顆往下掉，我止不住。

“殷思銳，那天我不僅失去了孩子，我還失去了一個可靠的丈夫?！?/p>

他又惱怒起來：“虞揚(yáng)！你到底還要我解釋多少遍！這事兒過不去了是嗎？”

“我沒你瀟灑，上一秒沒了孩子，下一秒就可以丟下流產(chǎn)的老婆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你一走了之是輕松了，我在醫(yī)院渴死了連杯水都沒人給我倒！我頭暈下不來床、尿床上了我！”吼到這里，我聲嘶力竭，像個瘋女人。

他看著我，他又這樣看著我，他像看一個瘋子一樣看著我。

良久，他拿起外套奪門而出。

我顫抖著用鑰匙開了主臥的門，掀開防塵布，躺在爸爸媽媽生前睡過的大床上，像小時候躺在他們中間那樣。

我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偌大的別墅回蕩著我的哭聲。

3

殷思銳好幾天沒回家，我不在乎，我忙得很。

公司的事情回到了我手上，幾年沒處理，我有些生疏。

還好跟著爸媽把公司做起來的元老們盡心盡力幫我，這些年他們也恨鐵不成鋼吧。

我的手機(jī)屏幕亮了一下，是個陌生號碼。

給我發(fā)了條彩信，這年頭還有人發(fā)彩信，我點(diǎn)開。

是殷思銳的照片，半裸地躺在床上，看起來像是這幾天都沒離開床，透著一股過度放縱的萎靡。

下面還有一行文字：“姐姐，你能來接一下思銳嗎？他一直賴著不走，我還要上班呢~上次他送我的大單，我都還沒處理完。”

不用想，肯定是計詩詩給我發(fā)的。

她以為自己在炫耀勝利，但她不知道我早就對殷思銳的肉體不感興趣了，對他的靈魂更是無感。

我冷笑一聲，回敬她：“真是辛苦你了，我叫司機(jī)去接他。需要我?guī)退Y(jié)一下女票資嗎？”

對方?jīng)]再回了，想到她在那邊氣急敗壞的樣子，我有點(diǎn)高興起來。

下班準(zhǔn)備回家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總經(jīng)辦全員都在，小何拿著手機(jī)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怎么了？”我問。

“虞總工，哦，虞董，您能聯(lián)系上殷總嗎？晚上和客戶有個飯局，之前就約好了的?！毙『涡睦镏保Z速也快得很。

我當(dāng)然知道殷思銳在哪里，可他那副樣子實(shí)在不適合見客戶。

“推到明天吧！”

我見小何面露難色，就知道這個客戶不好約。

“那晚上我和你過去，殷總有別的安排了。”

小何如釋重負(fù)，連忙叫人給我整理客戶資料，車上還能看看。

我太久沒參加這種飯局了，坐在一眾中年男人之間，有些無所適從。

客戶是個大著肚子的禿頂男人，叫了一堆人作陪，酒色財氣，一樣不少，飯局剛開始還文縐縐地恭維了我?guī)拙洹?/p>

喝了點(diǎn)高粱汁以后就開始口無遮攔：“不喝酒吃什么飯？早知道小殷總沒空就約下次了！還是詩詩小姐帶勁兒，那小眼神兒，那小蠻腰，嘖，也怨不得小殷總......”

小何忙低聲跟我解釋：“虞董您別多想，之前的飯局殷總都帶著計總助，計總助放得開又能喝，客戶們就愛這個，不這樣拿不到訂單。”

話說到這份兒上，不喝倒顯得我假清高了。我一開喝，氣氛果然就熱烈了不少。

我讓小何別沾酒，留一個清醒的，待會兒還能把我安全送到家。

小何這人也實(shí)在，一杯接一杯地給我倒，半點(diǎn)假都不會作。

快結(jié)束的時候我叫小何偷偷出去把賬結(jié)了。

等他回來我喝了最后一杯。

這杯酒剛下肚，我就知道不妙。

頭暈?zāi)垦?，我的大腦指揮不了身體，這不是酒，是藥。

迷迷糊糊中，我看見小何把客戶一個一個送走，稍微安心了些，目標(biāo)應(yīng)該不是我。

小何把我扶上車，我躺在后座上竭力睜開眼睛看著車外。

這不是回家的路！

我的心瞬間如墜冰窟，我從沒懷疑過小何。

“人接到了，在車上?！毙『蔚恼Z氣有些猶疑。

“送過來吧，我這邊都準(zhǔn)備好了?！彼诤驼l打電話？

我的大腦一片漿糊，慌亂之中，我摸到了手機(jī)。

撥通了緊急聯(lián)系人。

4

“喂？”殷思銳有點(diǎn)不耐煩。

“殷思銳，救我......”我用盡全力顫抖著嘴唇說出這句，連我自己也不確定有沒有真的發(fā)出聲音。

“你又發(fā)什么瘋？”他的語氣滿是冷硬，夾雜著被打擾的不悅。

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試圖再喚他一句：“思銳，救......”

我聽見電話那頭有個嬌滴滴的聲音：“殷哥哥，誰這么晚了還打電話？”

殷思銳聲音瞬間溫柔起來：“不知道，打錯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最后一秒聽見的，是電話傳來滴滴的忙音，像是喪鐘響起。

再次恢復(fù)意識，迎接我的是拳打腳踢。

兩個人還是三個人，我分不清，好多條腿用力踹我的肚子、我的背。

我意識到自己手里還牢牢攥著手機(jī)，我忍著劇痛繼續(xù)裝暈。

“MD藥效還沒過！何峰財你怎么下的藥？”

果然是他，居然是他，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何峰財啊。

他們見我沒醒，罵罵咧咧出去了，大鐵門“嘭”地一聲關(guān)上，又傳來鐵鏈子啷啷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簟?/p>

我打開手機(jī)，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有空來接我嗎？太久沒回國，都有些陌生了?！?/p>

外面?zhèn)鱽韯x車的聲音，想是又有人來了，一大串腳步聲蜂擁而至，我來不及切換界面，只好給遲語閑回了一句：“救我！”

鐵門大開，刺眼的光芒讓我睜不開眼睛。

從大門進(jìn)來的竟然是對家老總那個臭名昭著的小兒子張駿，我的心沉入谷底。

“虞揚(yáng)！總算落到我手上了，你也有今天！”張駿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咱們就新賬舊賬一起算！”

我冷冷地看著他，并不做聲。

“虞總工？聽說你們公司技術(shù)有了大突破，就從這個開始吧。”他揮手示意。

一群打手一擁而上，粗壯的手臂像鐵鉗般鉗住我的四肢。

我掙扎了幾下，卻寡不敵眾，很快就被按倒在地，雙手被反剪到背后，粗繩勒得生疼。他們拖著我走到墻邊，將我死死綁在一根冰冷的金屬架上。

“看在我們從小認(rèn)識的份兒上，你把關(guān)鍵數(shù)據(jù)給我，這一部分就算過去了，怎么樣？”張駿高高在上地看著我，狀似施舍地說。

我閉著眼睛不看他，這種人，最被人看不起又最怕被人看不起。

他果然惱羞成怒了：“敬酒不吃吃罰酒，動手，什么時候不嘴硬了什么時候停?！?/p>

話音未落，劇痛像電流一樣傳遍全身，我咬緊牙關(guān)悶哼一聲，脖子青筋暴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血腥味漸漸充斥了我的口鼻，我卻沒有對死亡的恐懼，甚至隱隱有些期待，愛我的人都在黃泉路上等我了。

劇痛如潮水般涌來，張駿的聲音時遠(yuǎn)時近：“還這么倔？......最后問一次......在哪？”

我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就在意識即將完全沉入黑暗的前一刻，鐵門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警察！都不許動！”

殷思銳，你來救我了。

那我再原諒你一次，我想。

一雙溫暖有力的手穩(wěn)穩(wěn)托住了我。

“小虞，你還好嗎？”

耳畔卻傳來令我訝異的聲音。

原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