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自駕出游，爸爸非要在路上喝酒。

車子剛上高速，爸爸就摸出藏在保溫杯里的白酒，得意地沖弟弟擠眼，

「嘿，跑高速最提神，咱爺倆抿一口，給國慶助助興！」

我怕他酒后駕駛出事，出發(fā)前偷偷將他的白酒換成了顏色相近的涼茶。

他喝了一口發(fā)現(xiàn)不對后，瞬間暴怒，

「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敢換老子的酒！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一記耳光狠狠扇在我臉上。

媽媽罵我掃把星，七歲的弟弟也揮著拳頭打我。

他們把我胳膊反綁在車后保險杠上。

輪胎碾過我的手背，碎石子嵌進(jìn)皮肉，鮮血一路滴在公路上。

意識消失前，我看到車子失控，直直撞向了路邊的采石堆。

再睜眼，爸爸又把白酒倒進(jìn)了保溫杯里。

1

琥珀色的液體咕嚕響著，被盡數(shù)倒入了保溫瓶。

「爸?！?/p>

我嗓子發(fā)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爸爸動作一頓，斜睨我，

「怎么？又想找揍？」

媽媽正整理著弟弟的行禮，見狀，頭也不回地叨叨，

「你爸開車有數(shù)，喝兩口怎么了？哪像你，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一天天就知道找事，晦氣。」

弟弟也跟著喊，

「姐姐壞！不讓爸爸喝酒！」

爸爸被娘倆一捧一踩，更得意了，對著我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

「老子喝點酒怎么了？男人開車，靠的是技術(shù)，不是娘們唧唧的規(guī)矩！」

說完，他就把保溫杯湊到嘴邊，噸噸灌了兩大口。

我看著這一幕，心臟像被冰錐扎著。

前世的今天，我是怎么有勇氣去換酒的？

大概是被「爸爸酒后開車會害死全家」的恐懼沖昏了頭。

可結(jié)果呢？

先把自己搭進(jìn)去了。

想到這，我沒再說話，轉(zhuǎn)身回了房間。

關(guān)上門，背抵著門板，我才敢大口喘氣。

這一世，我不換了。

他愛灌多少灌多少，愛帶多少帶多少。

我只想好好活著，看他們怎么把自己作死。

2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爸爸就把我們叫醒。

車子駛上高速時，車載收音機(jī)正好播放國慶特別節(jié)目。

爸爸摸出保溫杯，擰開蓋子，得意地沖弟弟擠眼，

「跑高速最提神，咱爺倆抿一口，給國慶助助興！」

我坐在后座，看著他仰頭灌下一大口。

媽媽在副駕笑著遞過水果，

「慢點開，別光顧著喝?！?/p>

弟弟拍著手，

「爸爸厲害！」

「來兒子，你也抿一小口，嘗嘗鮮，將來做個像爸一樣的男子漢！」

爸爸說著，把杯子遞給了弟弟。

媽媽笑著拍了下爸爸的手，

「孩子還小，喝什么酒，快收起來吧，別讓交警看著?！?/p>

她語氣嬌嗔，眼神里卻全是縱容。

弟弟被爸爸逗得咯咯笑，開始小口小口抿著。

我低下頭，手指摳著牛仔褲的破洞，沒再說話。

好戲，要開場了。

3

果然，沒多久，父親的話開始變多，車速也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快。

超車時變得毫無顧忌，引得旁邊車輛不滿地按喇叭。

弟弟的小臉開始發(fā)白，小聲嘟囔著，

「爸......我有點頭暈......」

「沒出息！暈什么暈！窗戶打開吹吹就好了！」

父親粗聲粗氣地呵斥，但自己的呼吸也明顯粗重起來。

一次險些追尾前車，他猛地踩下剎車！

「啊——！」

母親尖叫起來。

全車人都因為慣性狠狠向前沖去，安全帶勒得人生疼。

車內(nèi)瞬間死寂。

爸爸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酒似乎醒了一半，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后怕和慌亂。

但下一秒，他猛地轉(zhuǎn)過頭，赤紅著眼睛瞪著我。

毫無征兆地，一記耳光狠狠扇在我臉上！

「啪！」

脆響聲在車廂里格外刺耳。

「喪門星！繃著個死臉給誰看！就是你把晦氣帶來了！要不是你，老子能差點出事？！」

臉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我心里冷笑，看，就是這樣。

酒駕差點撞車，他們不怪自己，反而把臟水潑到我身上。

母親也驚魂未定地幫腔，

「就是！大過節(jié)的，一臉晦氣，看著就觸霉頭！」

弟弟也有樣學(xué)樣，用稚嫩卻惡毒的聲音罵我，

「壞姐姐！討厭你！」

行啊，都這么想，那就繼續(xù)吧。

我往后座一靠，閉上眼，不再看他們。

車子再次啟動，速度卻沒減多少。

爸爸的呼吸越來越沉，方向盤握得死緊，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

我知道，真正的「驚喜」，還在后面。

4

午后的陽光變得毒辣，透過車窗曬在皮膚上，惹得人心慌。

爸爸的腦袋一點一點的，明顯是困了。

他猛拍了下自己的臉，又灌了口酒，試圖讓自己清醒。

媽媽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什么，偷偷用胳膊肘頂我，聲音壓得像蚊子叫，

「你快跟你爸說一聲啊！問他是不是困了，不行就停服務(wù)區(qū)歇會兒！」

我沒動，后腦勺抵著后座靠背，能清晰聽見爸爸粗重的呼吸，酒氣混著困意，從駕駛座飄過來，又悶又臭。

「你倒是說??！」

媽媽又頂了我一下，這次力道重了點，

「你是讀書人，你說他肯定聽！我要是說，他又該罵我瞎絮叨了！」

我掀了掀眼皮，看她側(cè)臉對著車窗。

猶豫間，爸爸又猛地晃了下腦袋，車子差點蹭到右邊的護(hù)欄。

媽媽呀了一聲，徹底慌了，伸手推我的肩膀，

「快說！再不說要出事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啞著聲開口，

「爸，你是不是困了？要不......停一下？」

話音剛落，爸爸的腦袋唰地抬起來。

赤紅的眼睛從后視鏡里剜過來，像是要吃人，

「老子開個車，用你管？多管閑事的東西！」

他手里的方向盤狠狠一打，車子猛地竄回車道，嚇得旁邊一輛轎車按響了長笛。

媽媽的臉?biāo)查g白了。

可下一秒，她卻猛地轉(zhuǎn)過身，伸手就揪住了我的耳垂，力道大得能把耳垂擰下來。

「你瞎逼逼什么！」

她的聲音尖銳，

「誰讓你多嘴的？你爸開車開得好好的，你咒他是不是？」

我疼得倒抽冷氣，想掙開，可她攥得更緊，手腕一擰。

啪嗒一聲脆響。

耳垂上的銀環(huán)直接被扯了下來，滾落在腳墊上。

緊接著，溫?zé)岬囊后w順著耳垂往下流，我抬手一摸，滿手都是黏膩的紅。

鮮血順著指縫滲出來，滴在牛仔褲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看看！自找的！」

媽媽甩開我的耳朵，還嫌惡地擦了擦手，

「好好的路，被你說的晦氣！再敢多嘴，我撕爛你的嘴！」

爸爸沒回頭，只是狠踩了一腳油門，車子猛地往前沖。

后視鏡里，我看見自己的耳垂還在流血，鮮紅的血珠順著脖頸往下滑，滲進(jìn)衣領(lǐng)里，涼得像冰。

弟弟被油門的動靜驚醒，揉著眼睛看我，非但沒害怕，反而指著我的耳朵笑，

「姐姐流血了！像番茄醬！」

我沒說話，只是把流血的耳垂貼在冰涼的車窗上。

涼意透過玻璃滲進(jìn)來，壓下了一點疼。

她總是這樣。

不敢承擔(dān)提醒的風(fēng)險，就把我推出去當(dāng)靶子，出事了再踩我一腳。

我低頭看著牛仔褲上的血漬，那點暗紅在藍(lán)色布料上慢慢暈開，像一朵快要枯萎的花。

也好。

這一巴掌，這一扯，這一灘血，我都記著。

不急。

5

我默默地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將安全帶又檢查了一遍，然后目光平靜地望向前方。

遠(yuǎn)處，是一個長長的、帶著彎道的下坡路。

旁邊立著「事故多發(fā)路段」的警示牌。

爸爸顯然也看到了，但他嗤笑一聲，甚至又踩深了一點油門，

「慫貨才怕這個！」

酒精已經(jīng)徹底剝奪了他的判斷力和恐懼感。

風(fēng)噪變得巨大。

引擎轟鳴。

我的心跳，在巨大的恐懼和冰冷的期待中，反而平靜下來。

就是這里了。

和上一世，幾乎一模一樣的位置。

我深吸一口氣，身體微微繃緊，做好了迎接沖擊的準(zhǔn)備。

父親似乎終于意識到車速太快，想要踩剎車，但他的腳似乎有些不聽使喚。

就在此時，前方一輛大貨車開始減速，龐大的車身幾乎占滿了車道！

「操！」

父親醉眼朦朧，手下意識地猛打方向盤。

車子完全失去了控制。

「砰?。　?/p>

劇烈的撞擊感從四面八方傳來，世界仿佛按下了慢放鍵。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車輛在翻滾，一遍，又一遍。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于停止了。

死寂。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汽油味、血腥味，還有那依舊揮之不去的、令人作嘔的酒精味。

我艱難地動了動手指，確認(rèn)自己還有知覺。

緩緩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狼藉。

車頂被壓得凹陷，我倒掛著，安全帶勒得胸口發(fā)悶。

旁邊弟弟的身體以一個極不自然的角度歪著，他的額頭上裂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正順著座椅往下滴。

我盯著他，心里沒有半分波瀾。

上一世的恐懼、痛苦、不甘，早已在輪回里熬成了冰冷的麻木。

這是他們選的路，從爸爸?jǐn)Q開保溫杯灌下第一口酒開始，從媽媽縱容地遞過水果開始，從他們把我綁在保險杠上開始，結(jié)局就已經(jīng)寫好了。

「咳......咳咳......老公，你怎么樣??？」

副駕傳來媽媽帶著哭腔的聲音。

她茫然的抬起頭，額角磕破了一塊，滲著血，頭發(fā)亂得像雞窩。

駕駛座上的爸爸動了動，他的胳膊被卡在方向盤和座椅之間，臉色漲得通紅，一邊掙扎一邊罵罵咧咧，

「操！他媽的破車！老子的胳膊！」

他用力拽了拽胳膊，伴隨著一聲悶響，胳膊終于抽了出來，只是袖子被扯破，露出一片淤青。

兩人顧不上對方，連忙跑到后座查看弟弟的情況。

「樂......樂樂？」

媽媽的哭聲突然卡住，聲音發(fā)顫，試探著伸出手，卻不敢碰弟弟的身體。

爸爸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6

他掙扎著推開車門，踉蹌著繞到后座，一把拉開變形的車門，伸手去探弟弟的鼻息。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語，又伸手去摸弟弟的頸動脈。

這一次，他連話都說不完整了，只是反復(fù)念叨，

「我的兒......我的兒啊......」

媽媽見狀，終于崩潰了，撲到車邊嚎啕大哭，

「樂樂！我的樂樂！你怎么就這么沒了??！是誰害的你??！」

她的哭聲尖銳刺耳，下一秒，媽媽猛地抬起頭。

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一樣，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喪門星！要不是你一路上擺著張死人臉，要不是你不攔著你爸！樂樂怎么會出事！」

爸爸也像是被這句話點醒了，所有的悲痛瞬間轉(zhuǎn)化成暴怒。

他沖到我面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領(lǐng)，把我從倒掛的狀態(tài)拽得前傾。

破碎的玻璃渣蹭過我的皮膚，劃出一道道血痕。

「你個災(zāi)星！」

他的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酒氣混著血腥味，令人作嘔，

「是不是你咒我們！是不是你盼著樂樂死！我打死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他的拳頭狠狠砸在我的背上，一下又一下，每一次都帶著十足的力道。

我疼得蜷縮起來，卻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安全帶還勒著我，身體早已被撞擊和之前的毆打折騰得瀕臨極限。

「找......找手機(jī)......報警......」

媽媽突然停住哭，拽了拽爸爸的胳膊，聲音里帶著一絲慌亂，

「快找手機(jī)報警！叫救護(hù)車！」

爸爸這才停下手，喘著粗氣四處張望，

「手機(jī)！我的手機(jī)呢？！」

他摸遍了身上的口袋，卻只摸到碎掉的煙盒。

媽媽也急著找自己的包，可包早就被撞得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我身上。

媽媽撲過來，伸手在我口袋里亂摸，

「你的手機(jī)呢？你不是總帶著手機(jī)嗎？快拿出來！報警！」

就在這時，爸爸的聲音陡然拔高，眼神里滿是驚恐和暴怒，

「不，不能報警！」

「你瘋了？！」

媽媽尖叫起來，

「不報警樂樂怎么辦？我們怎么辦？」

「怎么辦？」

爸爸紅著眼睛，罵道，

「你忘了老子喝酒了？報警？你想讓老子進(jìn)去坐牢是不是？！」

媽媽哭喊著，將從我口袋里翻出的手機(jī)，又塞回我手里，

「報警啊，再不報警樂樂真的要死了！」

「死了也不能報警！」

爸爸見狀，嘶吼著，又給了我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重，我嘴角立刻溢出血絲。

「都是你！你早干嘛去了，明明知道可能會出事，為什么不一開始攔著我？你說，是不是盼著老子死？」

他越說越激動，拳頭又一次落在我身上。

媽媽站在旁邊，象征性地拉了兩下，哭嚎道，

「哎呀我的老天爺呀！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呀！攤上這么個黑心肝的女兒！你爸都撞得快散架了，樂樂也沒了，你不想著救我們，倒想著報警害你爸蹲大牢！你說你安的什么心??！」

我躺在地上，任由他們打罵。

疼慣了，多這幾下也沒什么，反正又不會死。

可就在爸爸的拳頭，又一次要碰到我時，遠(yuǎn)處突然傳來了汽車的鳴笛聲。

一輛巡邏的警車，朝著這邊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