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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姜亭晚再次醒來后,首先感受到的是身體里那片空洞的冰涼。
傅硯辭站在病床邊,像似于心不忍的不敢看她,偏向一旁。
他說,小鹿不是故意的。
他說,小鹿太傷心了,才會在她的藥里動手腳。
他說,小鹿只是一時糊涂。
“為了補償她,我會給她一場婚禮,你放心,是假的,只是你需要作為見證人出席,并送上祝福就行了。”
聽到關(guān)門的聲音,姜亭晚睜開眼,望向窗外灰蒙的天空。
婚禮,是她唯一能逃離的機會。
孩子已逝,她只剩奶奶,恨意在她死寂的心里燃起最后的火苗。
自從通知她去婚禮這天起,傅硯辭再未出現(xiàn)。
他把所有時間都投入和林見鹿那場虛假的婚禮。
她記得五年前自己的婚禮,自己籌備婚紗,自己選定戒指,自己敲定場地。
傅硯辭因怕林見鹿在意,始終回避,直至婚禮當天才勉強露面。
如今她躺在病床上,聽護士低聲念著病歷:“流產(chǎn)清宮術(shù)后虛弱,左側(cè)陳舊性骨折未愈,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及淤青未消,嚴重貧血......”
姜亭晚沉默著,正糾結(jié)著撥通奶奶電話讓她收拾行李。
這時護士卻輕聲打斷:“姜小姐,傅總吩咐,您無人照料,已通知您奶奶前來?!?/p>
她先是一愣,然后猛地坐起身。
“他都告訴我奶奶了?”
“老人家剛到,在醫(yī)生辦公室。傅總說您的情況需如實告知您的奶奶。”
寒意瞬間竄遍四肢百骸,她懂了,傅硯辭是用奶奶逼她必須出席婚禮。
她掙扎著要下床,病房門卻被推開。
“晚晚......”
只見姜奶奶站在門口,淚眼朦朧,她看著姜亭晚滿身的傷,消瘦虛弱的樣子,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姜亭晚不顧身上的傷猛地跑過去握住奶奶的手:“奶奶您為什么來,您不該來的?!?/p>
“是我請來的。”
男人冷靜的聲音從門邊傳來,傅硯辭靠在那里,迎上她絕望的目光。
“老人家一直想親眼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既然要做戲,就做得真實一點?!彼Z氣平淡,卻字字如刀,“讓奶奶親眼見證,從此徹底死心,對你我都好?!?/p>
他微微俯身,聲音壓得更低:
“而且有她在,你才會演得更逼真,不是么?”
“啪!”的一聲。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他臉上。
姜亭晚渾身顫抖,聲音嘶啞:“我什么都照做了,你為什么還是不肯放過我?為什么還要把奶奶扯進來!”
奶奶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滿身傷痕的孫女和冷酷無情的孫婿。
她終于明白,她從小捧在手心的晚晚,這五年來過的是什么日子。
強烈的刺激讓她呼吸驟然急促,她指著傅硯辭,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聲音,最終眼前一黑,直直向后倒去。
“奶奶!”
醫(yī)院長廊,燈光慘白。
“病人是急性心源性休克,情況很特殊,我們現(xiàn)在無法立刻召集到足夠的有相關(guān)手術(shù)經(jīng)驗的專家團隊!”
姜亭晚什么都聽不進去了。
她“撲通”一聲跪在傅硯辭面前,抓住他的褲腳,指甲幾乎掐進布料:“求求你救救奶奶,只有你能調(diào)動最好的醫(yī)療資源!我求你,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
傅硯辭垂眸看著她卑微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心疼,終究還是妥協(xié)。
果然不到幾分鐘,幾個醫(yī)生便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手術(shù)燈亮起,希望微燃。
姜亭晚癱坐在門外,眼睛死死盯著那扇門。
然而,手術(shù)進行到最關(guān)鍵的時刻,一個保鏢匆忙跑來:“傅總!林小姐她......她情緒失控,用碎玻璃劃傷了手腕,流了很多血,一直在喊您的名字!”
傅硯辭臉色驟變,當即轉(zhuǎn)身:“停止手術(shù),所有醫(yī)生,立刻跟我去小鹿那里!”
姜亭晚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欲走的男人。
“不!”她撲過去死死抱住他的腿,“傅硯辭!手術(shù)還沒結(jié)束!你不能把醫(yī)生帶走!奶奶會死的!”
他停下腳步,彎腰,手指輕輕拂過她淚濕的臉頰。
“奶奶會沒事的,手術(shù)已經(jīng)過去最關(guān)鍵的地方了,撐過這一關(guān)就好。但小鹿不同,她救過我的命,她現(xiàn)在需要我,我必須去?!?/p>
他掰開她的手指,決絕地轉(zhuǎn)身,帶著核心醫(yī)療團隊迅速離去。
姜亭晚眼睜睜看著那群白大褂消失在走廊盡頭。
她猛地轉(zhuǎn)身,不顧一切地沖向手術(shù)室。
無影燈下,只見奶奶孤零零地躺在手術(shù)臺上,胸口的血跡尚未干涸,旁邊的儀器屏幕發(fā)出令人絕望的“嘀......”聲。
那條代表著生命起伏的曲線,在她眼前,一點點、一點點地拉直,最終歸于冰冷的平靜。
奶奶躺在手術(shù)臺上,周身儀器尚未撤去,卻已沒了聲息。
在她面前走了。
葬禮那日,細雨靡靡。
傅硯辭匆匆趕來時,只見姜亭晚一身黑衣立在墓前,像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像。
“晚晚,”他聲音放得輕緩,第一次看見姜亭晚死寂般的臉他也有點心慌了,“奶奶的事,我有責(zé)任。但別生氣了,好嗎?等婚禮的戲演完,我們依舊是夫妻?!?/p>
他上前一步,想像過去那樣將她擁入懷中汲取溫暖。
姜亭晚卻在他觸及的前一秒,不著痕跡地后退,避開了他的觸碰。
傅硯辭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皺了皺眉,壓下心頭泛起的不適,只當她仍在氣頭上。
“你想要什么補償?我都答應(yīng)你。你不是一直想去法國上的小鎮(zhèn)住一段時間?或者去南極看極光?我陪你,放下所有工作,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他列舉著記憶中她曾零星提過的愿望,語氣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
姜亭晚依舊沉默,只是緩緩從隨身的手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遞到他面前。
傅硯辭看也未看,甚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意味,看都沒看一眼內(nèi)容便迅速從在末尾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以為這不過是她索要補償?shù)那鍐?,或是要求他遠離林見鹿的保證書。
簽完字后他下意識地翻過頁想看清楚內(nèi)容時,手機恰在此時響起。
只見他溫柔一笑,對電話那邊的人寵溺的說:“蛋撻還沒有涼呢,小饞貓是不是餓的不行了?”
傅硯辭自然地將文件塞回姜亭晚手中:“小鹿餓了,下次再陪你看奶奶?!?/p>
“婚禮那天你必須準時到現(xiàn)場,當我和小鹿的見證人,不然她會不高興的?!?/p>
話音未落,他已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朝著墓園外奔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蒼茫的暮色里,沒有回頭看一眼。
姜亭晚低頭,看著手中那份他連內(nèi)容都未曾看清就簽下的《離婚協(xié)議書》,目光落在了那個龍飛鳳舞的名字上。
她俯身,將那份決定了她自由的文件,端端正正地擺放在了奶奶的墓碑前。
做完這一切,她挺直脊背,轉(zhuǎn)身離開。
墓園外,一輛奢華的勞斯萊斯靜默地停在路邊,與這肅穆之地格格不入。
見她出來,管家立刻躬身,為她拉開了后座車門。
車廂內(nèi),早已等候在此的男人慵懶地靠在真皮座椅上,他生得極為俊美。
見她進來,他嘴角一勾,伸出手,掌心向上,笑容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與勢在必得。
“合作愉快,姜小姐?!?/p>
姜亭晚看著他,沒有任何猶豫,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輕輕一握。
車輛平穩(wěn)啟動,駛離這片承載了她無數(shù)痛苦與絕望的土地。
姜亭晚望向窗外,最后看了一眼這座繁華卻讓她心死的城市。
傅硯辭,游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