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蘇蘇打斷李嬌嬌，語氣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你要是不還，也行。”

“那你現(xiàn)在的學(xué)費，還有每個月的生活費，我都停了?！?/p>

李嬌嬌咬了咬牙，眼里閃過一絲恨意，卻不敢發(fā)作。

只能不情不愿地拉開挎包拉鏈，把外匯兌換券掏了出來，塞到黎蘇蘇手里。

“還有這個包?！?/p>

黎蘇蘇的目光落在她胳膊肘上的亮面皮挎包上。

“上次從我家拿的吧？一起還了?！?/p>

不等李嬌嬌反應(yīng)，黎蘇蘇直接上手把包拿走。

把李嬌嬌的東西還她，又當著對方的面，直接把包扔進垃圾桶。

李嬌嬌徹底傻了。

她從最開始的憤怒，到后來的慌張，此刻只剩下實打?qū)嵉恼痼@！

黎蘇蘇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

以前那個對她有求必應(yīng)、連她撒個嬌都能心軟的大小姐，怎么突然變得這么絕情？

難道真像別人說的…是之前那些流言蜚語把她逼瘋了？

她不敢硬碰硬，只能暫時壓下火氣，硬著頭皮裝可憐：

“蘇蘇，你肯定是今天心情不好，才跟我置氣…”

“沒事，我不怪你，等你冷靜下來，我再過來找你好不好？”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故意把步子放得很慢，等著黎蘇蘇心軟。

“李嬌嬌?！?/p>

來了！

李嬌嬌欣喜地回頭，

“向眠眠道歉。”

她呼吸一窒，后背瞬間冒了汗。

短暫的僵持里，李嬌嬌迅速分析好利弊，咬了咬牙，磨磨蹭蹭地走到萬眠眠面前。

“今天的事，對…對不起。”

她等了半天沒等到回應(yīng)，抬頭一看，黎蘇蘇和萬眠眠居然已經(jīng)站在柜臺前。

柜臺前，售貨員正對著黎蘇蘇笑：

“您好，您想買點什么？”

“同志，”黎蘇蘇指著柜臺里的展示架，“水晶球八音盒還有嗎？”

售貨員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訕訕地說：

“實在抱歉，最后一個水晶球八音盒，剛才已經(jīng)被您身邊這位同志買走了?！?/p>

黎蘇蘇微怔，側(cè)頭看向身邊的萬眠眠。

萬眠眠有些不自然地把袋子往前遞了遞，耳根有點紅。

“喏，遲來的十八歲禮物?！?/p>

禮品袋被打開，里面是一個透明的水晶球。

底座是銀白色的金屬，里面坐著個穿公主裙的小娃娃，輕輕一擰，還能發(fā)出清脆的“叮叮咚咚”聲。

黎蘇蘇的鼻頭猛地一酸，眼眶瞬間紅了。

她再也忍不住，伸手一把抱住了萬眠眠。

這懷抱，久違了。

只是一年沒見，沒想到居然這么彈。

她順勢埋在一片溫軟中，哽咽道：“眠眠，對不起。”

“好了好了，哭什么?！?/p>

萬眠眠也紅了眼，拍著她的背，故意板起臉。

“你小心點，最后一個水晶球了，別又摔了。”

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指針指向中午十二點半。

黎蘇蘇還約了沈師哥去龔文清家，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倆人約定好下次見面的時間，便分開了。

她本來想先去寄信，可一看時間，只能先往學(xué)校趕。

王叔把車停在學(xué)門口時，黎蘇蘇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梧桐樹下的沈墨初。

午后的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在他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他似有所感，緩緩抬頭，目光與黎蘇蘇相觸。

車子停穩(wěn)，黎蘇蘇推開車門下車，快步走到他面前。

她看了眼手表—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兩分鐘。

這…算遲到嗎？

她臉頰微微發(fā)燙：“師哥，你等我多久了？”

“剛到?！?/p>

他的目光掠過她攥在手里，厚厚的信封—

信封是淺粉色的，右上角貼著枚八分的郵票，邊角被捏得有點皺。

沈墨初的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像春風(fēng)拂過湖面，漾開淺淺的漣漪。

“你要先去寄信嗎？”他問。

黎蘇蘇搖搖頭。

“不了，應(yīng)該是來不及了，等明天再說吧?！?/p>

沈墨初伸出手，掌心向上。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寄，今天就能到?！?/p>

黎蘇蘇眼睛一亮—

那感情好?。?/p>

黎蘇蘇完全信任沈師哥人品！

“師哥，那就麻煩你了！”

信件遞過去后，心底又不禁浮起一個疑問—

今天就能到？

現(xiàn)在郵差都這么勤奮了？同城信件也是要兩天啊…

沈墨初把寫著地址的紙片遞給前排開車的王叔。

王叔攥著方向盤，嘖了聲：

“這紡織廠家屬院我只聽過，具體怎么走…我不太清楚啊?！?/p>

后座的沈師哥便往前傾了傾身，指尖在膝蓋上虛點著報路名，聲音穩(wěn)當又清楚：

“王叔，您先直走?！?/p>

“過了街口，見到老槐樹右拐，看見刷著安全生產(chǎn)紅漆的院墻就到了，門口有個修自行車的棚子”

如此精準的播報，讓黎蘇蘇產(chǎn)生了一種恍惚感——

她是又回去了？怎么還有智能導(dǎo)航呢？

半小時后，車子停在一處紅磚墻院門外。

龔文清的父母都是紡織廠工人，住在紡織廠家屬院。

兩人一前一后往里走，來到龔文清家門口。

黎蘇蘇抬起手正要敲門，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震得門板都顫了顫。

“老子真后悔讓你去讀什么狗屁大學(xué)！”

“百無一用是書生懂不懂？！”

男人的嗓門又拔高了些，震得樓道里的灰塵都在晃。

“讀四年書，連畢業(yè)證都拿不到！還不如早點進廠當學(xué)徒，每月還能掙30塊！”

罵聲里摻著喘氣聲，接著是一陣乒鈴乓啷。

黎蘇蘇本能地捂住耳朵，一張小臉緊緊皺著，里面響一聲，她眼皮就跟著眨一下。

忽然，一道陰影覆了過來。

沈墨初不動聲色地往前站了半步，寬肩微微側(cè)移，正好把她大半個人護在身后。

他側(cè)過頭問：

“怕嗎？”

“要是怕的話，你到樓下等我?！?/p>

黎蘇蘇搖了搖頭，反應(yīng)過來他是背對自己的看不到，才大聲地說了句。

“沒事?！?/p>

她一定要親口跟龔文清說重考的事。

這是她上輩子欠龔文清的一個交代。

沈墨初沒再勸，只是抬手，指節(jié)敲在冰涼的鐵皮上，發(fā)出“篤篤”的聲響。

門里的罵聲果然頓住了，短暫的安靜后，傳來“咔噠”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