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散場，一男一女走出電影院，街燈尚未全然點(diǎn)亮，天幕還

保留著一抹深藍(lán)色，像是一塊尚未被夜完全染黑的絲絨布。他們一

邊走，一邊隨意地聊著接下去要吃點(diǎn)什么，沿著街角走進(jìn)一條熟悉

的小吃街。這里鋪著油漬斑斑的水泥地面，地上隨處可見被腳踩扁

的塑料袋，里面包著還沒喝完的豆?jié){或綠豆湯，混雜著散落的烤串

簽子與塑料餐盒。雖然環(huán)境稱不上干凈，甚至有點(diǎn)黏膩，但空氣中

卻彌漫著各式各樣的香味——炭火上滴落油脂的焦香、鐵鍋翻炒辣

椒的嗆香、炸物騰起的熱油味，還有糖水鋪子飄來的淡淡椰香。這

些味道混雜著人聲鼎沸與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在饑腸轆轆的時候，

簡直像是地獄里開出的一道偽裝天堂之門，令人無法抗拒。但對于

剛吃過飯的人來說，那些味道反而有些多余，甚至讓人感到膩味。

“這羊肉串太香了！”汪奕像是發(fā)現(xiàn)了寶藏，興奮地說：“我都

多久沒吃這種街邊串串了，還是這個味兒！”她一邊說，一邊已經(jīng)

從攤子上接過冒著熱氣的串，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油脂順著竹

簽滑落。

“那就在這兒吃吧！”陳陌點(diǎn)了點(diǎn)頭，語氣輕松地附和著，但心

里卻暗暗犯嘀咕——今天晚上回家還有一頓飯在等著，他得控制點(diǎn)

分量。

“怎么今天想起找我看電影了？你男朋友呢？”陳陌笑著打趣，

語氣里帶著一點(diǎn)不易察覺的刺探。

“不想跟他看，他太無趣了?！蓖艮群夂鼗亓艘痪?，緊

接著又夾了一大筷子米粉，直接放進(jìn)陳陌的碗里，“你怎么不吃

啊？你不是餓了嗎？”

陳陌笑著，露出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谋砬椋骸昂?，我看你吃就飽了?！?/p>

說著還是拿起筷子，開始動起了手。

聽到陳陌那句“我看你吃就飽了”，汪奕臉唰地一下紅了。她

明明提前在心里叮囑過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臉紅，不能表現(xiàn)得太

明顯，但這反應(yīng)就像身體早已背叛了她的理智，她根本控制不了。

吃完這頓隨性的餐食后，陳陌把汪奕送回了家。他開車緩緩調(diào)

頭時，透過后視鏡一瞥，看到汪奕站在樓下的路燈下，靜靜望著他

的車一點(diǎn)點(diǎn)駛遠(yuǎn)。那一刻，她沒有揮手，也沒有轉(zhuǎn)身，仿佛只是用

目光替代了一切未出口的話。

車子繼續(xù)往前駛?cè)ィ志爸饾u熟悉起來，陳陌開到了另一棟小

區(qū)樓下——這里是他女朋友余晴晴的家。他剛剛停好車，等隨手點(diǎn)

開微信，只見余晴晴發(fā)來了好幾條信息，都是問他現(xiàn)在到哪兒了，

還夾著兩個未接來電的提醒。他沒立刻回消息，只是靜靜看了幾秒，

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至于那場他們一起看的電影，其實是章嵐和金信義看完之后，

由章嵐推薦給汪奕的。巧的是，金信義也覺得這電影不錯，就順手

推薦給了劉誠。而劉誠也約過汪奕一起去看，可汪奕當(dāng)時禮貌地婉

拒了?；氖牵驮谀侵?，她卻轉(zhuǎn)頭自己約了陳陌去看同一部

電影。

余晴晴已經(jīng)在家里等陳陌很久了。通常他們只有在周末才能相

處得更久一些，因為她平日工作繁忙、行程緊湊，即便如此，她依

然堅持每天和陳陌通電話，從不間斷。今晚的等待讓她感到焦躁，

她在廚房門口踱來踱去，猶豫著要不要先做點(diǎn)飯。她本想把一切安

排得妥帖些，好讓陳陌一進(jìn)門就能吃上熱騰騰的飯菜，但又怕他遲

遲不來，自己做好的飯反倒涼了，熱了又沒新鮮的口感。她幾次拿

起手機(jī)給他發(fā)消息、打電話，卻始終沒有回應(yīng)，心里不由得泛起一

陣煩躁和委屈。

“他到底在干嘛?。俊彼⒅謾C(jī)屏幕，嘴里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像是在責(zé)怪，又像是在哄自己。

余晴晴并不是那種一眼就驚艷全場的美女，但她的氣質(zhì)極具韻

味，五官柔和而富有層次，屬于越看越吸引人的那一型。最引人注

目的，是她那雙天生異色的眼睛——右眼是深邃的黑，左眼則是清

透的藍(lán)灰色，像一場不合邏輯卻意外和諧的相遇。她的性格亦如其

貌，外表溫婉恬靜，內(nèi)心卻無比堅定果敢。她是劍橋大學(xué)的高材生，

學(xué)業(yè)優(yōu)秀得幾乎無懈可擊，掌握七國語言——英語、法語、意大利

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俄語和日語，口音標(biāo)準(zhǔn)得如母語使用

者；她的網(wǎng)球打得也極其凌厲，場上揮拍果決、落點(diǎn)狠辣。

在朋友眼中，她幾乎就是“文武雙全”的代名詞，是那種走進(jìn)

任何場合都會贏得尊重的女人?？杉幢闳绱?，如今她站在廚房的燈

下，卻也只是一個等著男朋友回家的普通女孩，柔情中藏著不安，

獨(dú)處中裹著期盼。

“怎么現(xiàn)在才到？我給你發(fā)了好幾個消息了?！庇嗲缜缯驹谛P(guān)，

語氣里帶著不加掩飾的埋怨，手里還攥著剛才一直沒放下的手機(jī)。

“寶貝，我在開車嘛，沒來得及回你呢?！标惸拜p描淡寫地解釋，

臉上掛著慣常的那副笑容，還特地壓低聲音，試圖讓語氣聽起來更

溫柔、更有磁性，“一看到你的消息我就超速趕來了，真的?！?/p>

余晴晴當(dāng)然知道他在哄她，語氣里的曖昧和松弛早已被她聽?wèi)T

了，她不是聽不出那份敷衍。但最終，她也沒有追問什么，只是嘆

了口氣，把情緒壓了下去。她知道，他們能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

工作、距離、節(jié)奏都讓這段感情變得像一場節(jié)奏不穩(wěn)的交響樂。既

然終于見了面，她不想再把寶貴的時間浪費(fèi)在無謂的爭執(zhí)上——盡

管，有時候爭執(zhí)是不可避免的。

就在不久前，他們還因為ZAX迪廳的事情吵了一架。那是上城

頗有名氣的一家夜店，燈光迷離，音樂震耳欲聾，是無數(shù)年輕人

“放飛自我”的去處。余晴晴從沒去過那種地方，但她看過里面的

照片：穿得極其暴露的女人在燈光下舞動著身體，濃妝艷抹、酒杯

交錯，還有男人高舉話筒，肆意喊麥，那些照片光是看一眼就讓她

感到窒息和不適。她甚至懷疑，自己就算硬著頭皮去，也可能進(jìn)不

去——因為ZAX“卡顏”，不夠好看的，連門都別想進(jìn)。只有被評

為“高顏值”的帥哥、美女，才有資格在燈光和酒精的幻覺中放肆

一夜。

而她之所以反對陳陌去那種地方，理由再簡單不過——那不是

一個“有女朋友”的人該去的地方。她自己在和陳陌交往后，對異

性保持了足夠的分寸，任何玩笑都會留意尺度，任何關(guān)系都保持清

晰。她不是苛刻，而是希望彼此都能將感情放在一個值得的位置上。

而ZAX這樣曖昧、躁動、酒精彌漫的場所，無疑充滿了尋求刺激和

艷遇的潛流。她也清楚，陳陌并不是一個“老實人”——他身上有

太多放蕩不羈的火苗，所以她更不能輕易放任。

對一個真正在乎這段感情的女孩來說，她的要求并不過分。

“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點(diǎn)飯?！庇嗲缜缫贿叞寻畔?，一邊輕聲

說道，語氣里帶著幾分體貼。

“嘿嘿，你真好。”陳陌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嘴角上揚(yáng)，眼神卻

有些飄忽，心里開始犯起嘀咕。他其實根本不餓，甚至有點(diǎn)怕接下

來會被問起什么。

余晴晴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利落地綰起頭發(fā)、系上圍裙，走進(jìn)

廚房開始張羅晚餐。她的動作熟練而優(yōu)雅，刀起刀落間，胡蘿卜很

快就被切成細(xì)絲，魚鱗刮得干干凈凈，蝦也處理得干凈利落。鍋里

開始升騰出陣陣熱氣，油香、蔥香、蒸汽混合著廚房的溫度，很快

就有了家的味道。不出半個小時，一桌飯菜就擺上了餐桌——綠意

盎然的蔬菜、鮮嫩的魚蝦，還有一碗湯色清亮的海鮮湯，熱氣氤氳，

恰到好處。

其實，余晴晴最拿手的并不是這些家常菜。作為一個真正意義

上的“全能型才女”，她精通西班牙菜系，能親手做出一整桌復(fù)雜

精致的西班牙大餐，只是常常因為工作繁忙，沒辦法備齊那么多食

材，更沒空騰出一整晚去張羅。陳陌曾嘗過她匆忙中做出的幾道簡

化版，味道已讓人驚艷，但他從沒見過她真正施展開手腳的那一桌

豐盛盛宴。

這不是因為余晴晴不愿意，而是他們鮮少真正“作為一對情侶”

去見朋友、去社交。陳陌從不把余晴晴介紹給他的朋友圈，仿佛有

意回避某種“正式”。而余晴晴雖然心中不快，也選擇了沉默，部

分原因是她的閨蜜們幾乎都不喜歡陳陌，她知道，就算帶去了，也

不會有什么好氣氛。

陳陌平時是個健身達(dá)人，飯量一向不小，吃飯向來豪爽得像個

運(yùn)動員。但今晚，他卻吃了沒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勉強(qiáng)地笑著說

“挺好吃的”，卻再沒怎么動。余晴晴坐在對面，看著他的碗幾乎

沒動，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你不是說餓了嗎？”她心里嘀咕著。來得這么晚，卻又吃得這

么少......是不是——在外面已經(jīng)吃過了？

陳陌敏銳地察覺到余晴晴眼神中的疑慮，幾乎是本能地轉(zhuǎn)移了

話題，嫻熟地聊起些無關(guān)緊要的瑣事，像是最近的工作、誰又在朋

友圈曬旅行照、哪家餐廳新開張。他的語氣輕松，表情自然，一點(diǎn)

也看不出破綻。

他確實在外面吃過——和汪奕。那頓飯他本可以吃得更盡興一

些，可他始終記得，晚點(diǎn)還得去余晴晴家里，而余晴晴的觀察力一

向敏銳，直覺甚至近乎可怕。她不僅看得出細(xì)節(jié)，更能從蛛絲馬跡

中推斷出完整的故事。陳陌曾多次在這方面吃虧，每一次的“露餡”

幾乎都會演變成激烈爭吵，有幾次甚至差點(diǎn)走到分手的邊緣。也正

因如此，他在余晴晴面前格外小心，連飯量都要計算得剛剛好，不

能太少，也不能太飽。

盡管如此，陳陌心里其實并不太擔(dān)心真正的后果。他知道，余

晴晴不會輕易離開他。

她之所以至今還沒有放手，從來不是因為陳陌那張俊朗的臉。

事實上，在他們相識之初，余晴晴對他并沒有特別的心動。真正打

動她的，是那段她情緒最低谷、幾乎無法獨(dú)自支撐的時期里，陳陌

的陪伴與鼓勵。他在她最脆弱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用那些輕松甚至

帶點(diǎn)無賴的話語為她驅(qū)趕陰霾，讓她在壓抑的生活中重新看到一點(diǎn)

色彩、一點(diǎn)希望。他曾是她撐下去的理由，是她走出困境的光。

可就是這個人，在他們真正成為情侶之后，卻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變了。

他變得不再像最初那樣貼心，變得有些輕浮、敷衍，甚至一次又一

次地傷她的心。爭吵頻繁地發(fā)生，她為這段關(guān)系反復(fù)低頭、讓步、

原諒，把最初的喜歡一點(diǎn)點(diǎn)地消耗殆盡。如今，她可能早已不再像

從前那樣動心，只是，那些她投入進(jìn)去的時間、精力、情感，像一

張沉重的債單，讓她難以抽身。

她不是沒想過離開。幾次分手也確實發(fā)生過，可每一次，陳陌

都用死纏爛打的態(tài)度和哭得撕心裂肺的“懺悔”把她拉了回來。她

心軟、她自責(zé)，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狠了，于是一次次原諒、一次

次告訴自己也許他會變好。

她身邊的朋友早就勸過她：“該分了?！笨伤看味纪现?，沒有

回應(yīng)。勸的人說多了，也只能閉口了，剩下的，就只能由她自己

走完。

她始終沒有徹底放手，或許，并不是還愛著，而是還放不下那

段自己曾苦心經(jīng)營的過去。

收拾完餐桌后，陳陌隨口說了句“我去洗個澡”，便轉(zhuǎn)身走進(jìn)

了浴室。他的手機(jī)順勢留在了洗手臺上，屏幕朝上，安靜地躺著。

余晴晴正戴著手套，在水槽前刷碗，聽到手機(jī)屏幕突然亮了一

下，條件反射般地朝那邊瞥了一眼——是微信消息?？善婀值氖牵?/p>

這次沒有顯示消息的預(yù)覽內(nèi)容，只有簡簡單單的一行：“1個通知”。

她微微愣了下——以前陳陌的手機(jī)可不是這樣的，他一直都開著消

息預(yù)覽。是他改了設(shè)置？為什么要關(guān)？怕誰看到？怕她看到？

這一絲疑問像一根細(xì)刺扎進(jìn)了她心里，她低下頭，悶著不動聲

色地繼續(xù)刷碗。洗潔精在水中被反復(fù)揉搓起了層層泡沫，水槽里發(fā)

出細(xì)微的咕嘟聲，她有些煩躁，順手又?jǐn)D了一大坨洗潔精到海綿上，

泡沫迅速涌了上來，像是她此刻想掩蓋又壓抑不住的情緒。

就在這時，浴室的門突然被拉開了。她敏銳地聽到了那熟悉的

拉門聲，動作頓時頓住了幾秒。幾秒之后，門又被拉上了，浴室里

又恢復(fù)了水聲。但她感覺不對，她放下碗，轉(zhuǎn)身一看——果然，洗

手臺上的手機(jī)已經(jīng)不見了。

她站在原地，嘴角牽出一絲苦笑。如果陳陌沒有特意拿走手機(jī)，

她或許不會往壞處想太多，可偏偏是這個舉動，讓她的疑心像火苗

一樣迅速蔓延開來。她坐回桌邊，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桌面，心里

開始不由自主地排列出可能的劇情。

難道他又跟哪個女生曖昧上了？是哪個前女友？不太可能，那

些人早就被她“清干凈”了，連聯(lián)系方式都封得死死的。那就是

新認(rèn)識的？她最近沒發(fā)現(xiàn)他再去ZAX迪廳了，不像是從那兒釣來的，

那......是別的地方？公司？朋友聚會？酒吧？還是社交軟件？

余晴晴擦干手，拿起自己的手機(jī)，點(diǎn)開陳陌的微信頭像，翻進(jìn)

他的朋友圈頁面。她知道陳陌的朋友圈平常設(shè)置的是“三天可見”，

可今天，她卻看到的是“全部可見”。

一瞬間，一種說不上來的灼燒感從胸口涌上來——不是因為內(nèi)

容本身，而是因為這個改變。她太清楚陳陌的風(fēng)格了。他從不讓朋

友圈全部開放，除非......除非是要給誰看。是誰？新加的好友？剛

認(rèn)識的女生？還是某個“潛在關(guān)系”的人？

她幾乎可以肯定，憑自己的經(jīng)驗和直覺，陳陌一定又在外面惹

了什么“小妹妹”。她知道，這樣的小女生總是很容易就被陳陌哄

得神魂顛倒。畢竟，陳陌的那張臉、那副不著痕跡的花言巧語，還

有那種吊兒郎當(dāng)卻不失溫柔的氣質(zhì)，對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而言，

幾乎是致命的誘惑。

而她自己，雖說也很年輕，卻清楚地知道，像她這樣年紀(jì)、經(jīng)

歷、性格都相對成熟的女生，其實更容易在感情里變得敏感——因

為投入太多，也失去得太清醒。

余晴晴回到臥室，拉上了窗簾，屋子里頓時只剩下柔和的臺燈

光。她打開電腦，點(diǎn)開工作日程表，試圖讓自己專注于接下來的安

排，壓下剛剛那些翻涌的情緒?？蛇€沒過幾分鐘，身后就響起了熟

悉的腳步聲。

陳陌走了進(jìn)來，光著上半身，神情輕浮而懶散。他倚在門邊，

聲音低沉帶著點(diǎn)玩味：“想我了嗎？”

余晴晴沒回頭，眼睛盯著屏幕：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啊？

”陳陌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湊近，“沒有啊，我怎么會瞞

著我家寶寶呢？”他說話的語氣帶著一貫的吊兒郎當(dāng)，又不失挑逗，

“瞞著你偷偷想你，算不算？”

“別油了，快回你自己的屋子，穿上衣服?！庇嗲缜绨欀?，語

氣明顯冷了下來，“空調(diào)開著，別著涼?！?/p>

可陳陌沒有聽話離開，反而大咧咧地繼續(xù)走上前。他站在她身

后，把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指尖不安分地?fù)芘鹚男氐募鐜А?/p>

余晴晴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向后退了一步，轉(zhuǎn)身直直地盯著他，

眼神冷冽而堅定。

“還是不行嗎，寶貝？”陳陌帶著點(diǎn)可憐兮兮的撒嬌，又像是明

知故問。

“不行?！彼穆曇魶]有猶豫，“我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了。以后會

給你的，不是現(xiàn)在?！?/p>

陳陌悻悻地離開了房間，關(guān)門的動作比平時重了些，像是無聲

地宣泄著內(nèi)心的不滿。這種場面，其實早已不是第一次。余晴晴的

拒絕，對他來說早就不陌生了——她一貫堅持自己的原則，堅定地

守著那條界線，從未動搖。

她是個傳統(tǒng)的人。在她看來，只有真正步入婚姻——領(lǐng)了結(jié)婚

證，辦了酒席，得到親人朋友的認(rèn)可——那樣的親密關(guān)系才是自然、

正當(dāng)?shù)?。而她心里也很清楚，陳陌現(xiàn)在的樣子，遠(yuǎn)遠(yuǎn)不值得她為之

跨過這條底線。

陳陌回到自己房間，坐在床邊，拳頭攥得死緊。他心里窩著一

股火，是那種無法排解的羞辱感。一個女人，尤其還是自己“名義

上的”女朋友，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了他的身體接近，這對他來說是

一種刺痛的挑戰(zhàn)——甚至是對“男人尊嚴(yán)”的否定。他無法不介意，

甚至?xí)r常被激起那種想要“強(qiáng)行成事”的沖動。但他清楚，真要那

么做了，那就不只是感情的破裂那么簡單了。

他很明白余晴晴不是那種軟弱可欺的女生。如果真的越線，她

一定會徹底斬斷這段關(guān)系，不留絲毫余地。他也不是沒想過最壞的

結(jié)果：坐牢、案底、被家人唾棄、社會唾罵——穿上囚服，理成光

頭，在監(jiān)室里和一群男人一起干著沉悶的活計，過著被“改造”的

生活，徹底告別街頭夜色與燈紅酒綠的世界。屆時，他再也不能以

優(yōu)越的姿態(tài)在朋友面前擺弄發(fā)型、開著車帶小姑娘兜風(fēng)，也不能在

社交場合肆意表現(xiàn)自己的魅力，成為“最靚的仔”。

這想象讓他背后直冒冷汗。他清楚，玩火的代價太高。

可矛盾的是，余晴晴越是拒絕，越是守住那道他人早就松動的

防線，她在他心中的“難度系數(shù)”就越高，也越激起他一種異樣

的執(zhí)念。在他混亂而病態(tài)的情感數(shù)據(jù)庫里，余晴晴成了一個“例

外”——唯一一個不隨他牽引、不輕易沉淪的女生。

這種拒絕帶來的不是退縮，反而變成了目標(biāo)感，一種仿佛必

須“征服”的決心。他不甘心。他甚至暗暗立下了某種可怕的誓

言：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讓余晴晴就范。只有那樣，他才能說服自

己——他依然是那個有魅力、有掌控力的男人，依然能讓任何一個

女人為他破防、為他失控。

哪怕，這種執(zhí)著本身，早已偏離了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