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完夜班正準(zhǔn)備回家，呼叫鈴?fù)蝗豁懥恕?/p>

“護士，你趕緊給我媽把病床調(diào)個頭，我剛才夢見菩薩說朝南睡，病才好得快?！?/p>

我解釋病床是固定的無法移動，她哼了聲，利落掛斷。

回到護士站還沒坐下，呼叫鈴又響了。

“床調(diào)不了，那就把我媽的便盆端到樓下去，你必須走樓梯，還要來回整三趟！”

“這叫三送三迎，才能把晦氣徹底送走，你要是不送，就是存心把晦氣留給我媽！”

我強忍著不適，只能無奈照做。

累死累活剛消停下來，結(jié)果鈴聲第三次響起。

“我想來想去，你穿這身白的實在是不吉利，晦氣肯定全被你引回來了?！?/p>

“你把我這件大紅色的外套換上，重新來一遍！”

我實在忍無可忍，以超出工作范疇為由拒絕。

本以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可次日一早，我剛開機，手機里就彈出了一千條未讀消息。

1

我一下子驚出冷汗。

以為是病人出現(xiàn)了什么緊急情況，我立刻回?fù)芰诉^去。

“您好...”

“張護士，原來你還活著呢？”

聽到這刻薄的女聲，我立刻反應(yīng)過來對方就是昨天那位患者家屬。

“你手機為什么關(guān)機，是不是故意不想接我電話？！”

我看一眼來電記錄。

一千多條？她居然轟炸了我一整宿！

想到昨晚因為她，害我下班晚了兩小時。

我的怒火蹭蹭上漲。

但還是耐著脾氣問道：

“陳女士，您到底有什么事，是病人哪里不舒服嗎？”

下一秒，她扯著嗓子大叫：

“你還有臉問呢，就因為你不給我媽送晦氣，耽誤了她出院的吉時?！?/p>

“昨兒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但我交代的那些護理要點，你都記牢了嗎？現(xiàn)在給我復(fù)述一遍。”

我愣了一下，沒立刻回答。

她冷哼一聲，語氣更加冷冽：

“就知道你沒上心，趕緊拿本子和筆，把我交代的都記下來?！?/p>

“我媽每天凌晨四點起床，洗漱方便十分鐘內(nèi)必須完成?！?/p>

“四點十分，她就得開始念我手抄的般若心經(jīng)，一秒都不能差。”

“現(xiàn)在我問你，我媽念經(jīng)的時候該朝哪個方向的窗子跪著？”

聽到這兒，我無語笑了。

“陳女士，病人要有充足的休息，您怎么能讓她大清早的起來跪著念經(jīng)呢？”

護理多年，難纏的家屬見過不少。

這么奇葩的還是頭一回。

該有的禮貌盡到了，我也不再一味退讓。

“如果您真心覺得菩薩比我們醫(yī)院靈，那干脆把你媽接去佛堂住吧?！?/p>

“還有，麻煩您不要在非工作時間騷擾我！”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等到上班，我特意去問了另一個值班護士。

這個病人是前幾天才轉(zhuǎn)過來的。

我剛一提起這事，對方就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雯雯，你多多保重...我已經(jīng)申請調(diào)崗了?！?/p>

我心里帶著疑惑，去進(jìn)行早間巡房。

大部分病人都在休息，唯獨那位老人已經(jīng)坐起了身。

我仔細(xì)一看，除了病房常規(guī)的監(jiān)控。

床頭柜上竟安裝了一個小型攝像頭。

老太太的一舉一動，都被實時監(jiān)控著。

她口服用藥的時候，藥片硬是掐著秒表生咽了下去。

明明水杯就放在旁邊，卻愣是沒有喝一口。

看她噎得直捶胸口，我趕緊遞過水去。

可她卻一臉惶恐連連推脫：

“不行..我女兒說要到正午，水里的陰濕氣才能散干凈?！?/p>

老太太話剛說完，突然面色一緊。

捂著肚子就踉蹌著往衛(wèi)生間趕。

十多分鐘后才扶著墻挪回病床。

剛坐下看一眼掛鐘，她臉上瞬間血色盡失。

“壞了....這下全完了！”

我正覺得納悶。

結(jié)果下一秒，攝像頭里就傳出一聲尖利的聲音：

“媽，這個點你不是應(yīng)該繼續(xù)誦經(jīng)嗎，怎么現(xiàn)在連經(jīng)書都沒翻開？”

“趕緊交代，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2

我嚇得一驚，很快聽出那是那陳雅的聲音。

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屬都停下了動作，眼神復(fù)雜。

顯然，這種場面他們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見識了。

老太太臉色慘白，聲音發(fā)顫：

“閨女，我剛剛肚子有點難受，實在憋不住就去廁所了...”

“去廁所？”

那頭，陳雅的聲音瞬間拔高，充滿懷疑。

“你去廁所干什么，一來一回要耽誤多少時候，我不是給你準(zhǔn)備了便盆嗎？你就不能在病房里解決？！”

“而且上個廁所撐死十分鐘，你多出來的三分鐘是哪來的？”老年人腸胃功能弱，本來就容易便秘。

上廁所比常人久些再正常不過。

這女人居然連自己親媽如廁的時間都要掐這么死？

這是，隔壁床的大姐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病房里還有我們這么多人呢，你媽她難道不要面子？”

“剛才我也去廁所了，我可以給她作證，她確實是肚子不舒服，才在里面待久了些。”

“我讓你插嘴了嗎？！”

陳雅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口：

“誰知道是不是我媽和你串通好，來一塊兒騙我！”

不等大姐回話，她立刻對我下達(dá)了更荒謬的命令：

“張護士，你現(xiàn)在就去廁所，去我媽剛才用的那個隔間！”

“你把她拉出來的東西，弄一點過來，放在攝像頭底下讓我看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拉肚子了?！?/p>

“要是沖下去了，你就給我用手掏出來，別想敷衍我！”

病房里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震碎三觀的要求給驚呆了。

可陳雅卻繼續(xù)厲聲催促：

“快去啊！要是你敢包庇我媽，那她到時候因為得罪了菩薩，身子不見好，所有責(zé)任我都要算到你頭上！”

我氣得渾身血液倒流。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

我轉(zhuǎn)過身，但沒有順陳雅的意思去廁所，而是走到床頭。

伸出手扯斷了攝像頭的電源線。

世界瞬間清凈了。

我深吸一口氣，轉(zhuǎn)向瑟瑟發(fā)抖的老太太：

“阿姨，您肚子不舒服，我馬上請醫(yī)生過來看看?！?/p>

“您別怕，要是您女兒再敢作妖，有我替您擔(dān)著！”

3

將這些不愉快拋之腦后。

我很快重新投入了工作中。

忙完一切，我剛離開病房，就看見院長面色陰沉站在走廊上。

他示意我跟他走，朝著行政辦公室去。

一進(jìn)辦公室，他就重重摔上門：

“張雯雯，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嗎？”

“私自毀壞病患家屬的物品，還拒絕配合對方的要求，人家都打電話投訴到我這兒了！”

我是不是膽大妄為，這點我不知道。

可我很確定，陳雅的的確確是腦子有病。

還病的不輕！

“她在病房里私自安裝監(jiān)控，嚴(yán)重侵犯其他病人的隱私?！?/p>

“院長，我們這兒是醫(yī)療場所，不是搞什么封建迷信的地方?！?/p>

“經(jīng)她這么折騰，患者身體能見好才怪呢！”

說著，我又拿出手機，點開通話記錄。

就這一上午的時間，陳雅又轟炸了我將近兩百條電話。

我不接，她就在在短信里威脅：

【小賤人，你還敢拆我的攝像頭？】

【立刻把攝像頭給我裝回去，再錄一條下跪道歉的視頻發(fā)來，否則我讓你全家死光！】

我看著院長：

“這女的還好意思投訴我呢，我沒報警告她騷擾威脅都不錯了。”

話音剛落，院長猛的一拍桌子：

“張雯雯，你給我閉嘴！”

“你連鼎盛集團的老板娘都敢得罪，你知不知道，我們醫(yī)院新建的住院大樓就是她老公捐的?！?/p>

鼎盛集團？

這不是我老公名下的企業(yè)嗎？

什么時候成陳雅她老公的了？

還沒等我理清思路，主任就把厚厚一疊冊子摔在我面前：

“別廢話了，你馬上給我認(rèn)真學(xué)習(xí)，這寫都是陳女士的要求。”

我愣了愣，翻看那本拇指厚的冊子。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些荒唐要求：

身為值班護士，我每天凌晨四點就得提前工作。

進(jìn)病房前要先三叩九拜。

老太太誦讀經(jīng)文期間，我也得陪她一塊兒跪著。

最離譜的是，在協(xié)助病人如廁后，我要用對方提供的符紙?zhí)嫠潦孟律怼?/p>

然后將黃紙燒成灰燼，拌入水中自己喝下。

說是能給老太太分?jǐn)偦逇狻?/p>

反正我還年輕，做點犧牲也沒什么要緊的。

我看的七竅生煙。

這到底是來上班，還是來受虐的？

這時，院長的手機突然響起。

他接起電話，立即換上一副諂媚的語氣：

“趙總，您怎么還親自給我打電話來了？”

接著，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

“你們醫(yī)院的護士就是這么服務(wù)的？”

“連我老婆這么點基本要求都做不到，干脆也別干了，讓她滾蛋！”

“要是我媽遲遲出不了院，到時候你自己看著辦吧！”

雖然只有短短幾句，但我立刻認(rèn)出那聲音。

分明就是我老公的司機趙秦。

他平時看著老實。

沒想到居然還敢冒充老總的身份。

我冷笑一聲，拿出手機找到他的電話號碼，發(fā)了條短信：

【二十分鐘內(nèi)，我要在你丈母娘病房見到你的人！】

消息發(fā)出去沒多久。

辦公室外就傳來一陣急躁的腳步聲。

4

我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貴婦打扮的女人踹開門沖了進(jìn)來。

“賤人，你居然敢直接聯(lián)系我老公，你是不是想勾引他？！”

她面色漲紅，一把就搶過了我的手機。

掃了眼屏幕后，聲音更尖銳了：

“不要臉的騷東西，我的消息你不回，倒是上趕著跟我男人聯(lián)系?！?/p>

“怎么？護士當(dāng)膩了，準(zhǔn)備當(dāng)小三？！”

我白了她一眼，想必她就是陳雅了。

我沒有生氣，平靜伸出手：

“手機還我，馬上！”

可話音剛落，她卻揚起胳膊，把我的手機狠狠砸向地面：

“賤貨，你還使喚上我了？！”

我沒搭理她，蹲下身撿起手機細(xì)細(xì)檢查。

好在鋪了地毯，剛剛那一摔并沒有摔壞。

見裝，陳雅得意抱起雙臂：

“喲~一個破手機都這么心疼呢，當(dāng)著是窮鄉(xiāng)僻壤出來的賤骨頭。”

我抬頭狠狠瞪了她一眼，直接撥通了丈夫的電話：

“老公，趕緊來醫(yī)院一趟，有個瘋婆子說要殺了我?！?/p>

聽到我的話，陳雅猛地一怔。

竟抬腳踹向我的腹部：

“賤人！你這是明目張膽要勾引我男人，居然還敢叫他老公？！”

我猝不及防，痛得一個趔趄。

目睹全程，一旁的院長不但沒有制止，反而陪著笑臉對陳雅說道：

“太太，您別動氣，為這種人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呀。”

接著，他面色一冷，對我厲聲呵斥：

“張雯雯，馬上給趙太太跪下！”

這一刻，我終于忍無可忍。

我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冷冷看向陳雅：

“趙秦給你幾個膽，你還敢跑這兒來撒潑？”

“賤人，誰準(zhǔn)你直呼我老公的名字，信不信我撕爛你這張嘴！”

陳雅揚手就朝我臉上扇來。

我側(cè)身躲開，反手把她推倒在地：

“有本事你就試試，看看是誰先遭殃！”

就在陳雅爬起來想繼續(xù)和我撕扯時。

一個顫抖的聲音突然響起：

“小雅，你快住手??！”

我們循聲看去，只見陳雅的母親在鄰床病友的攙扶下。

正顫巍巍站在病房門口。

她淚流滿面，聲音哽咽：

“閨女，算媽求你了，這是咱換的第三家醫(yī)院了....別再鬧了行不行…”

見自己親媽也這么說，陳雅怒火更旺：

“媽，你幫一個外人說話，她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

“怎么？莫非你想認(rèn)她當(dāng)干閨女，連我這個親女兒也不認(rèn)了？”

老太太被這話氣得渾身發(fā)抖，幾乎站不穩(wěn)：

“小雅，你怎么能這么想？”

我上前一步擋在老人身前，目光狠厲：

“陳雅，你還知道她是你媽呀，你虐待她的時候有想過你是她閨女嗎？！”

聞言，陳雅像是被點燃了一樣，突然推了老太太一把：

“我教訓(xùn)我媽，輪得到你一個外人放屁？！”

在眾人驚駭?shù)哪抗庵?，她指著我對院長喊：

“這個賤人挑撥我們母女關(guān)系，我要求你立刻開除她！”

院長連忙點頭哈腰：

“是！是！您說的我一定照做！”

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老太太突然捂住胸口，臉色發(fā)青癱軟在地。

“阿姨，您怎么了？！”

我急忙沖過去檢查，這才發(fā)現(xiàn)她是受了刺激。

現(xiàn)在出現(xiàn)突發(fā)性心梗，必須立刻送去搶救。

晚一秒都不行。

可這時，陳雅卻尖著嗓子叫嚷：

“媽！你為了幫這個賤人，居然連裝病這招都使出來了？”

聽到這話，我氣的破口大罵：

“陳雅，你媽都休克了，你是瞎了嗎？！”

然而陳雅依舊攔著，不準(zhǔn)任何人離開辦公室。

“就算是真犯病，搶救這種大事，也必須等我先問過菩薩才行！

我的怒火蹭蹭上漲，扶著老太太就要往外沖。

可護工們卻上前要拉住我。

眼看老太太嘴唇發(fā)紫，我急得脫口而出：

“我是趙秦的上司宋華昱的老婆，你們不想死就趕緊給我滾開！”

陳雅愣了兩秒，隨即爆發(fā)出刺耳的笑聲：

“就你？你要是宋華昱他老婆，那我腦袋取下來給你當(dāng)馬桶！”

說著，她便示意護工把我給拖走。

“鬧什么鬧，都給我住手！”

千鈞一發(fā)之際，氣喘吁吁的趙秦終于出現(xiàn)在了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