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常人不同，天生沒有痛覺。

這不是恩賜，而是一種殘缺。

摔倒頭破血流，我不會哭，只會詫異旁人的慌亂。

被火燒到皮肉紅腫，我不會躲，只會好奇火焰的光芒。

因為沒有痛覺，我無法感知危險。

媽媽為了我辭去了熱愛的工作，每時每刻看著我。

她說我是個怪物，是上天派來折磨她的。

直到我被飛馳的摩托撞倒，車主掏出了一沓鈔票。

媽媽第一次對我展露了笑顏。

「無痛不是病，是財路。」

「乖，一會兒紅燈了你就跑到馬路上?！?/p>

......

身體與地面親密接觸，馬路上短暫地寂靜了一秒。

立刻，媽媽凄厲的哭聲響起。

她撲過來，顫抖的手撫上我的臉頰，眼淚大顆滾落。

但眉毛卻挑著，像笑著一般。

車主煞白著臉，手忙腳亂地將我抱上車，送往醫(yī)院。

消毒水的氣味鉆進鼻腔，還有一絲油墨味。

我扭頭，媽媽手里不知何時攥著一疊散發(fā)著油墨味的新鈔票，另一只手里還提著一塊精致的小蛋糕。

蛋糕是一個張牙舞爪的小怪物形狀。

媽媽把蛋糕放在我的手上。

「我的小怪物，真好用?！?/p>

她輕輕戳了戳我的額頭，帶著一絲懊悔。

「媽媽怎么才發(fā)現(xiàn)呢？」

我同聽不懂媽媽在說什么，只知道懷里的蛋糕很香甜。

自從媽媽辭去工作后，我就沒有吃過蛋糕了。

爸爸說家里只有他一個人掙錢，要節(jié)省一些。

正吃著時，醫(yī)生阿姨來給我做檢查了。

醫(yī)生阿姨揉按著我的小腿：「小朋友，這里痛嗎？」

我搖頭：「不痛?！?/p>

媽媽立刻擠上前，笑容得體。

「醫(yī)生，他天生沒有痛覺，你就按被車撞后最普遍的病癥治療就行。」

但醫(yī)生阿姨的眉毛皺得厲害。

「沒有痛覺會很麻煩，我們無法準(zhǔn)確判斷傷勢，他本人也意識不到危險，您作為家長更要負(fù)起責(zé)任?！?/p>

媽媽從善如流地改口，語氣輕快。

「那就做全套檢查吧，」

「用最好的藥，做最貴的項目，反正有肇事者負(fù)責(zé)呢。」

我試圖下床，證明自己沒事。

但那條腿軟綿綿的，支撐不起重量。

醫(yī)生一把扶住我，嘆了口氣。

「別亂動，你需要坐輪椅。」

媽媽站在窗邊，逆著光，正低頭清點著那些紅色的鈔票。

嘴角是壓抑不住的弧度。

出院前，那位憂心忡忡的醫(yī)生阿姨塞給我一本她手寫的小冊子。

紙頁上密密麻麻。

「身體里流出紅色的液體，是危險?！?/p>

「感到?jīng)]有力氣，是危險。」

「尖銳的東西，是危險?！?/p>

「快速行駛的東西，是危險?！?/p>

......

我抬起頭，困惑地望向媽媽：「媽媽，什么是危險？」

她笑了，揉了揉我的頭發(fā)。

「對你來說啊，危險就是很多的百元大鈔」

「百元大鈔是什么？」

「就是能換來蛋糕的東西?！?/p>

我似懂非懂，卻由衷地高興起來，將冊子緊緊抱在胸前。

原來，這是一本關(guān)于蛋糕的說明書。

也是一本讓媽媽高興的說明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