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松苑。

風(fēng)翎一五一十的向顧沉淵匯報著調(diào)查情況。

“據(jù)屬下調(diào)查，青荷原是孟州商作鄉(xiāng)人，家中并不富裕，她六歲那年遭遇旱災(zāi)，家里更是入不敷出，她爹為了保住她娘肚子里的兒子，便將她賣給了人牙子，后來輾轉(zhuǎn)到了尚書府做丫鬟?！?/p>

顧沉淵聞之默然。

窮到賣孩子的農(nóng)戶，想來也不會舍得讓女兒讀書。

如此看來，青荷能識文斷字、出口成章，確實有些可疑。

“她進了尚書府以后，可有被教導(dǎo)過讀書識字？”

“并沒有，她一直都是個普通的二等丫鬟，做的雖不是粗活，但也夠不著陪讀的份兒。”風(fēng)翎回道。

“怎么會有人能無師自通？除非她是隱瞞真實身份混入府中的細作。”玄景迫不及待的插嘴，愈發(fā)堅信自己的猜測。

顧沉淵冷瞥了他一眼，他才噤聲。

“那她的家人還活著嗎？”他繼續(xù)問。

“她爹娘和弟弟都活著，且現(xiàn)下就在京城?！?/p>

顧沉淵清冷的眸光微動。

是不是細作，試探一下不就知道了。

......

又逢月中十五，府里請了戲曲班子唱戲。

院中的戲臺子已經(jīng)搭起來了，府里的主子們也已落座。

青荷領(lǐng)著幾個小丫鬟上茶水，她心中納悶，往常國公府請的戲班子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玉堂春，怎么今日換成百戲門了？

她不得其解，收了茶盤準備去后廚。

剛走出院外，就見有個個頭不高，穿著金燦燦戲服的孩子在東張西望。

他一臉難色的撓頭，像是在偌大的府里迷了路。

“你是百戲門的人嗎？”青荷主動上前詢問。

孩子像是見了救星一般：“姐姐，你知道去戲臺的路怎么走嗎？我出來上個茅廁，回來就找不到路了?！?/p>

“那你跟我來吧?！鼻嗪捎诸I(lǐng)著他往回走。

“國公府好大呀，我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來這么大的府里唱戲?！?/p>

“看起來年紀不大，倒還是個老戲骨?！鼻嗪尚Φ馈?/p>

不知怎的，看這孩子虎頭虎腦的樣子，沒來由的有種親切感。

“那當然，我三歲就在戲班了，學(xué)戲有十年了?！?/p>

“怎么那么小就進戲班了？你爹娘也舍得？”

“家里窮，娘生病了，我爹就把我賣給戲班，換的錢好給娘治病?！闭f起這事，孩子的情緒明顯低落下來。

“你娘生的什么病？”青荷問。

“眼疾，聽我爹說，他把我姐姐賣了以后，我娘天天哭，都快把眼睛給哭瞎了，找了好多個大夫都治不好。”

青荷默了默，想起自己的娘親，若她還活著，這些年應(yīng)該也沒少為她落淚吧。

“姐姐，一會就到我上場了，我演的可好了，你可一定要來看啊?！焙⒆訐P起笑臉。

“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柳云飛，等會臺上翻跟斗翻得最好的小猴子就是我?！绷骑w笑的露出兩排大白牙。

青荷聽到這個名字卻是一怔。

柳云飛......

塵封已久的記憶朝她襲來——

爹撫摸著娘的肚子，笑的一臉溫柔：“咱們的兒子以后要像云朵一樣自由飛翔，不受約束?！?/p>

“好啊，那就取名叫......柳云飛吧。”

青荷不可置信的看向柳云飛，他該不會真是爹娘的兒子、自己的親弟弟吧？

她被賣之后也找機會回過柳溪村，但那里曾發(fā)過一場洪水，村里的房屋被沖垮，許多人都死在那場洪水里，她以為爹娘和弟弟也在其中。

想到娘有可能還活著，青荷的心砰砰直跳。

“你娘叫什么名字？”她急聲問。

“我娘叫......”

“云飛，快點，該我們上場了！”

柳云飛話沒說完，就被戲班里的伙伴叫走了。

他戴上小猴子的面具，邊跑邊回頭對她道：

“姐姐，今日真是多謝你了，改日來百戲門，我請你吃糖葫蘆?！?/p>

青荷看著他的背影，遲遲回不過神來。

他的模樣與她爹娘的確有幾分相似，天下竟有這么巧的事嗎，讓她在這種情況下與親人相遇。

若他真是自己的親弟弟，聽他所言，娘親的眼疾已經(jīng)到了難以治愈的地步了。

她娘可是十里八鄉(xiāng)最有名的繡娘，一手蘇繡無人能比。

對于一個繡娘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眼睛了，可她卻為她哭瞎了眼......

臺上鼓樂奏響，青荷的思緒被拉回到現(xiàn)實。

只見好幾個小猴子打扮的孩子上了臺，雖然都戴著面具，但青荷一眼就認出了柳云飛，他的確是翻跟斗最好的那一個。

不遠處的假山后，一道挺拔的身影巋然而立，狹長的眸子緊盯在青荷身上。

青荷只覺得有種如芒刺背的感覺，她猛地回頭，卻見假山后空無一人。

她暗道自己多心，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看戲。

她本想等戲唱完再找機會找柳云飛問問娘的情況，卻被藍鳳芝叫回去干活，只能錯過。

夢蘭居。

自從秋紅被發(fā)配到莊子上后，尚書府就派了秋紅的干娘袁嬤嬤來伺候藍鳳芝。

“什么？您跟世子還沒圓房？”

屋里，袁嬤嬤聽到藍鳳芝的交代，不由得驚訝。

“你小點聲，生怕別人聽不見??？”藍鳳芝低聲提醒。

“小姐，你糊涂啊！圓房這種事怎能讓那小賤蹄子捷足先登呢？萬一她再先懷上，您可怎么辦啊?！痹瑡邒呖嗫谄判牡膭瘛?/p>

“放心，我讓她喝了避子湯，她不會懷孕的?！?/p>

“那也不行，這么拖著不是辦法，您必須盡快跟世子圓房。”袁嬤嬤語氣堅定，不容反駁。

“可他不來，我又有什么辦法?！彼{鳳芝有些為難。

難不成還讓她一個女子主動去找他嗎？

她可做不來那狐媚事。

“那個小賤蹄子不是有能耐嗎？讓她今晚把世子爺請過來吃頓飯，就說我這老婆子要代老爺夫人傳幾句話，他總不能不來?！痹瑡邒呗杂行嘃S的眼珠泛著精光。

......

“??？”

青荷聽到藍鳳芝吩咐的時候，一時難以回神。

她的要求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怎么？做不到嗎？”藍鳳芝對她的反應(yīng)有些不爽。

“不是，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盡力?！鼻嗪晒ы樀馈?/p>

“這還差不多?！彼{鳳芝白了她一眼，繼續(xù)悠哉喝茶。

青荷躬身告退，心里發(fā)愁，她要如何才能請得動顧沉淵來夢蘭居用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