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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楊野喊了幾聲,妻子沒答應(yīng)。
躺在茅草墊的床上,楊野往里縮了縮。
他怕妻子不方便上下床,于是騰到床的里側(cè)去睡。
第二天。
天蒙蒙亮。
楊野起床時才發(fā)現(xiàn),妻子縮在床腳一動不動。
他嚇了一跳,趕緊下床,蹲在妻子身邊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妻子只是蹲在地上睡著了,他才松了一口氣。
“干嘛不上床睡覺?”
楊野心疼著,輕輕抱起瘦弱無骨的妻子,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又溫柔地為妻子蓋好了被子,用手搭在妻子的額頭上。
很好,沒有發(fā)燒。
楊野的心這才徹底落回到肚子里。
昨天打了兩只藏雪雞,一只燉了湯,另一只他準(zhǔn)備帶下山,拿到鎮(zhèn)上去賣錢,用錢換點米面回來。
剛轉(zhuǎn)身,準(zhǔn)備往屋外走,楊野猛然一震,身體頓時僵住了。
他看到屋子里,所有的器件都被整理擺放過,兩張凳子被整整齊齊擺在了桌子下,一個大方柜里,少得可憐的幾件破衣服,也被疊放得整整齊齊。
就連院子也被仔細(xì)清掃過,整個院子地面,干凈得一塵不染。
楊野的心又被狠狠觸動了。
他知道,肯定是妻子昨晚收拾的。
雖然不明白妻子為什么大晚上不睡覺,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掃得干干凈凈。
但他明白,家里的活,以前一直都是妻子在做。
他已經(jīng)決定,重生回來以后,家務(wù)事決計不能再讓妻子碰了。
來之不易的重生,必須把妻子捧在手心里。
楊野撿了一件破背心穿上,便提著另一只藏雪雞,裝入一個背簍,躡手躡腳出了院子,一路往山下走,直奔牛尾山下的鎮(zhèn)上。
中午,楊野來到鎮(zhèn)上的集市。
集市熱鬧。
但楊野沒有多看一眼,背著背簍,穿過集市,來到了鎮(zhèn)上唯一一家國營的供銷社飯店。
那個年代,這種國營單位會收野味,也有錢收野味。
楊野站在飯店門口,張望了片刻,引來了幾個女服務(wù)員的側(cè)目。
當(dāng)時的服務(wù)員地位都挺高的,端著“鐵飯碗”,吃著國家飯,風(fēng)光得很,人人都羨慕。
所以看到一身破舊穿著的楊野,便趾高氣揚地要驅(qū)趕。
“我來賣點山貨?!?/p>
楊野自然不會輕易離開。
聽到他的話,一個女服務(wù)員皺著鼻子,讓楊野亮了亮山貨。
楊野放下背簍,將蓋在背簍上的蓋子揭開,提起了那只藏雪雞。
那只藏雪雞昨天被楊野一石頭蹦得太狠。
暈到了現(xiàn)在,都沒個精氣神。
但好在沒死,個頭又肥,羽毛也鮮亮。
看起來很有賣相。
幾個女服務(wù)員拿不準(zhǔn)主意,商量了一下,去請了后廚掌勺的師傅。
一個胖胖的師傅,背著手,踱步走到飯店門口,將目光落在了藏雪雞身上。
“不錯,你打的?”
師傅斜著眼睛瞥了一眼楊野。
楊野上輩子什么場合沒經(jīng)歷過,自然不會在一個廚師面前漏了怯。
他昂著腦袋,不卑不亢笑道:“我是牛尾寨的村民,挨著離牛尾山,運氣好上一趟后山,就能弄來野味?!?/p>
“原來是牛尾山上來的......”
這個胖師傅像是解了惑,點著頭嘀咕了一句。
然后又扭頭,對旁邊的女服務(wù)員說道:“去稱一下,按一斤老母雞的價格,給這個農(nóng)民錢?!?/p>
女服務(wù)員愣了一下,問道:“葉師傅,咋按母雞的價格算喃,我看算個公雞價就差不多了?!?/p>
那個年代,一斤公雞的價格,普遍比母雞價格低1到2毛錢。
后來楊野才知道,這個供銷社飯店,母雞的價格是1元錢一斤。
胖師傅姓葉,沒回答女服務(wù)員,而是看向楊野。
見楊野也沒說話,以為楊野嫌少,便語氣冷冷說道:“我就這個價收,你要是愿意,以后有野雞就送過來,不愿意就請走?!?/p>
楊野自然愿意。
他不說話,是因為在合計,自己手里這只藏雪雞,估計得有四斤重,也就是能賣四塊錢。
四塊錢,山上寨子里一戶人家,一個月都掙不到。
難怪有不少人上后山打獵。
“行吧,就按一塊錢一斤的價格收?!?/p>
楊野將藏雪雞放入背簍,交給了女服務(wù)員。
女服務(wù)員拿到后廚去稱了重,沒一會兒,走了出來,給楊野數(shù)了四塊兩毛錢的毛票。
厚厚的一沓毛票!
楊野又笑了,重生以來,第一次掙到第一桶金。
但還不夠。
他將毛票小心翼翼揣入褲腰帶里,離開了供銷社飯店,轉(zhuǎn)身就鉆進一條小巷里,找了人,換了糧票。
然后奔向了集市。
他用換的糧票,買了十斤大米和五斤白面,又去買了些豬油和鹽巴、醋等等調(diào)味品。
另外,楊野還特意買了一小包紅糖。
這賣野雞掙的錢,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瞬間就花得差不多了,楊野的褲腰帶里,只剩下了2毛錢。
可換來的,是一背簍對家的向往。
楊野背著沉甸甸的背簍,踩著崎嶇的山路,步子邁得又大又穩(wěn)。
山路難走,擋不住他回家的路。
十斤大米和五斤白面,一小包紅糖!
這在1977年的牛尾寨,簡直比過年還要奢侈!
楊野的腦子里,全是對未來的憧憬,憧憬著他和妻子美好的未來。
“老婆!”
傍晚,楊野回到家。
推開那扇熟悉的破木門,吱呀聲都比往日聽著順耳。
“老婆!我回來了!”
院子里,楊野輕聲呼喚了一聲。
他看到妻子坐在屋檐的臺階下,正編制著一個蔑框。
妻子眼睛雖然看不到,但手上的動作熟練,鋒利的篾條,在她粗糙的手指間翻飛,像迎風(fēng)搖晃的狗尾巴草。
這么好的妻子,居然就這樣被自己當(dāng)成畜生一樣對待了兩年!
這一幕,看得楊野心中一陣泛酸一陣痛。
妻子抬頭時,楊野已經(jīng)放下了背簍,轉(zhuǎn)身走出院子,他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揚起手掌,狠狠扇在自己的臉上。
“啪!”
清脆的巴掌,讓臉上火辣辣的痛。
痛得楊野直呼暢快。
迎面吹來的山風(fēng),吹在楊野紅脹的臉上。
他表情堅毅,暗暗發(fā)誓,以后決不能再委屈妻子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