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生日這天，我滿懷期待地點開“相親相愛一家人”家群。

爸爸和哥哥爭相發(fā)送紅包，上面?zhèn)渥⒅吧湛鞓贰币恍凶帧?/p>

我驚喜點開，卻發(fā)現(xiàn)錢一分沒有。

紅包是假的。

父子倆發(fā)的是偽裝成紅包的表情包，在群里你一句我一句，樂呵呵地等待我的感謝。

媽媽另辟蹊徑，發(fā)了真正的紅包，里面有小100塊錢！

我打了一大段文字想要感謝媽媽，還沒發(fā)出去，卻收到了媽媽的新消息：

養(yǎng)女千日，用女一時。今天媽媽給你100塊，以后要回報媽媽10000塊哦！

我一時錯愕，之前的感謝信打了又刪，不知該說什么。

最后，我退回紅包，留下一句話：

不用了媽媽，我還是去借高利貸吧，那邊利息少點。

1

我叫吳思，諧音“無私”，因為爸媽希望我做個善良大方的人。

我們家的家訓(xùn)是施惠勿念、受恩莫忘、與人為善。

在我剛學(xué)會喊“媽媽”時，爸爸一有空就在我旁邊讀家訓(xùn)，試圖讓我得到家族文化的熏陶。

我第一次學(xué)寫字時，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歪歪扭扭的家訓(xùn)。

幼兒園過兒童節(jié)，老師給每個小朋友發(fā)了一包餅干。

爸爸看見后，笑著問我：“思思啊，拿到好吃的該怎么做？”

媽媽關(guān)切地看過來，哥哥盯著餅干，吞了吞口水。

我有些猶豫。

家里從來不買零食，每次都是逢年過節(jié)才能吃上一點。

這次好不容易拿到一塊餅干......

等待中，爸爸沒了耐心，拉下嘴角。

我怕爸爸生氣，馬上舉起餅干說：“遇到好吃的，要分享！”

爸爸滿意地點點頭。

于是，一塊巴掌大的餅干，被小心翼翼切成了四份。

我們一家四口圍在餐桌上，小口咀嚼著，掉落的碎屑也沒浪費，空氣里只剩下“咔嚓咔嚓”的聲音。

爸爸拿著他那一塊遲遲沒下口。

他不喜歡甜食。

“這塊就給你們吧?！?/p>

餅干剛放下，就被哥哥搶了去。

我指著哥哥大喊：“哥哥一個人拿餅干！這不公平！”

哥哥躲著我，一口吞了下去。

媽媽拍了拍他的背：“怎么吃這么快？有沒有嗆到？來，喝點水。”

爸爸輕咳一聲，站出來主持公道：“好了，這次哥哥多吃了一點，下次就讓妹妹多吃，這樣也算公平分享了?！?/p>

我委屈地點點頭，幻想著下一次吃到整整半塊餅干的滋味，嘴里分泌出口水。

可接下來的十幾年里，爸媽都沒買過餅干。

第二次吃到這款餅干，是我大學(xué)的時候。

爸媽每個月給的500元生活費不夠用，我便打工攢錢，趁雙十一打折，買了一大箱。

我一口一個往嘴里塞，吃到喉嚨難受，吃到忍不住吐出來，吃到再也不想吃。

原來，讓我念念不忘那么多年的餅干，也不過如此。

“思思啊，爸爸給你的生活費還剩多少呀？”

每周，媽媽都會打電話詢問近況。

我回答她：“已經(jīng)花完了。”

“這么快？這才半個月呢！爸媽掙錢不容易，你要省著花，知道嗎？”

“我已經(jīng)很節(jié)省了。學(xué)校米飯兩塊，青菜一塊，肉很少吃，除了伙食費，買書考證、買紙巾交話費還要花幾百塊。500塊真的不夠......”

“你現(xiàn)在也不長身體，吃飯吃大米這種能填飽肚子的就夠了。紙巾省著點用，買書買上一屆同學(xué)二手的，那種便宜，去問問，說不定還能免費呢！你現(xiàn)在一個人生活，要懂得精打細(xì)算，知道嗎？”

“......知道了。”

“那你現(xiàn)在錢花完了怎么辦？爸爸也不會再給你錢，溺愛孩子不符合咱家的家風(fēng)。”

“我課余時間去兼職，能掙一點。”

“你打工啦？”

電話里，媽媽的語氣上揚(yáng)，有些驚訝，又有些期待。

2

“你打工掙了多少錢？”

我握緊手機(jī)，輕聲說：“掙得不多。”

“不多是多少？你看你，跟媽媽有什么不能說的？”

我看了眼周圍，舍友們大多都出門了，只剩周慧京一人帶著耳機(jī)打游戲。

我小聲回答：“就2000塊?！?/p>

“我的小寶貝真棒！年紀(jì)輕輕就懂得掙錢了，畢業(yè)了更不得了，以后我和你爸就高枕無憂了......”

媽媽開始滔滔不絕地贊美我。

小時候聽到這話，我一定很開心。

對一個單純的孩子而言，父母的認(rèn)可就是世界上最大最亮的獎杯，頒獎典禮上再權(quán)威的獎項都無法與它媲美。

為了讓爸爸媽媽喜歡我，我總是在課堂上舉手回答問題，努力給老師留下好印象，在家長會上給爸爸爭得面子。

回到家我也沒閑著，寫完作業(yè)已經(jīng)9點半，這時爸媽洗完澡，正是我開始洗衣服的時候。

曬完衣服，我再拿著半人高的拖把，把家里每個房間拖一遍。

爸媽教育我，哥哥也是家庭的一份子，我也要為哥哥付出。

于是在玩耍時，我跟哥哥分享我的所有玩具，盡管他總是把它們劃爛。

哥哥食量大，吃飯時會吃掉全家一半的菜。

那我就少吃點，這樣爸媽就不會餓肚子了......

爸媽對我的表現(xiàn)很滿意，一邊夸我懂事，一邊要哥哥向我學(xué)習(xí)。

我原以為我做得很好。

長大后才發(fā)現(xiàn)，我得到的褒獎總是伴隨著代價。

或許是多年經(jīng)歷形成的條件反射，當(dāng)我聽到媽媽的贊美時，第一反應(yīng)不是高興，而是：

接下來我還要付出什么？

果然，在侃侃而談夸我一分鐘后，媽媽話鋒一轉(zhuǎn)，說道：

“你先轉(zhuǎn)1500塊過來給媽媽，其中500塊算家用，你成年了，也該分擔(dān)一點家里的開支了。剩下1000塊，媽媽幫你存起來。你現(xiàn)在還不懂得合理分配，一次花完了就不好了。”

“可是500塊根本不夠用......”

“500塊不夠，加上爸爸給你的500，不就有1000塊了嘛，這還不夠？”

“哎，”媽媽嘆了口氣，“有錢了也不能隨便揮霍啊。”

“行了，我要去忙了，記得把錢轉(zhuǎn)過來，聽話?！?/p>

我拿著手機(jī)，點開轉(zhuǎn)賬頁面。

“我就想要那件連衣裙嘛！好不好嘛媽咪，這個月最后一件！我之后不買了！”舍友周慧京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一仡^一看，她在跟她媽媽視頻通話。

“真拿你沒辦法，先給你轉(zhuǎn)3000，多出來的可以去外面吃點好的，女孩子，要多補(bǔ)點營養(yǎng)?！?/p>

“好的好的，愛你媽咪！”

有時，我很羨慕周慧京。

不是羨慕這3000塊，而是羨慕她媽媽沒有條件的愛。

羨慕她不必付出什么，就能得到父母的關(guān)心。

我盯著轉(zhuǎn)賬界面的1500，打了又刪，最后只轉(zhuǎn)了1000.

至少，我要對自己好點。

3

“思思生日快樂！”周慧京將一個小箱子搬了過來。

“謝謝！這是什么？”

“你的生日禮物，上次聚餐看你愛吃牛肉，我就買了牛肉干。”

“你好貼心！謝謝你！”我抱住周慧京，“今晚有空嗎？請你吃飯?！?/p>

“好哇！我就跟著你胡吃海喝啦！”

打開手機(jī)，相親相愛一家人群里，爸爸也發(fā)來了祝福和紅包：

“祝我女思思生日快樂，永遠(yuǎn)美麗，永遠(yuǎn)善良！”

我驚喜地點開紅包，卻發(fā)現(xiàn)那只是一個紅包樣式的表情包。

哥哥有樣學(xué)樣，也發(fā)來同樣的表情包。

我壓住心頭的失落，向他們道謝。

媽媽私聊發(fā)祝福：“小寶貝生日快樂！今天跟同學(xué)去加餐吧！”

隨后也發(fā)了個紅包。

我點開，里面竟然真的有100塊！

有媽媽實實在在的關(guān)心，剛剛的失落一掃而空。

我正打字感謝媽媽，她卻發(fā)來另一段話：

“今天給你100塊，以后工作了要報答媽媽10000塊哦！”

高興的火苗被破了一盆冷水。

她接著說：

“你上個月只轉(zhuǎn)了1000塊，今天是你生日，媽媽就不計較了。這個月補(bǔ)上就好，一共2000塊，媽媽幫你存起來。什么時候發(fā)工資呀？”

我的心徹底涼了。

想來也是可笑，這樣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的事發(fā)生這么多次，我卻一次次選擇相信。

相信他們是無心的，相信他們愛我的方式比較特殊。

我總說服自己接受爸媽的教育，忽略話里的矛盾，對他們言聽計從。

因為我不愿意承認(rèn)，爸媽沒那么愛我。

我把紅包退了回去，寫道：

“不用了媽媽，借100塊還1萬塊不劃算，我還是去借高利貸吧?！?/p>

剛發(fā)出去，媽媽就開啟了語音轟炸：

“你這話什么意思？說媽媽是放貸的，怎么能這么想媽媽呢？好心給你發(fā)紅包，還要被你諷刺！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嗎我？”

“紅包是送給你的，是祝福，不是借錢！要你給一萬是報答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再說了，我們只是嘴上說說，誰差你那一萬塊錢？爸媽不說，你也要懂事，主動給......”

我沒再聽下去，打開免打擾，和周慧京出門吃飯了。

說不被影響是假的，我一直憋著眼淚，告訴自己：

今天是我生日，不能哭，要開開心心的。

我強(qiáng)顏歡笑的表情一定很怪異。

不然周慧京也不會愣住了。

她沒戳破，而是拉著我的手說：

“我最近寫了幾個新段子，你聽聽效果。講得好，我就去報名脫口秀大賽！”

周慧京是個好人，無奈沒什么幽默細(xì)胞，她的每則笑話都讓我在炎炎夏日感受到一絲涼爽。

但看到她努力逗我開心的樣子，我心里一陣感動，父母的壓力被暫時拋到腦后。

一個月后，我收到了哥哥的婚禮邀請函。

“確定周三了嗎？那天我要上課?！?/p>

“就是周三，哎，我是不是你親哥?。可险n重要還是我重要？”

我嘆了口氣：“知道了，我請假過去?！?/p>

“這才對嘛！對了，別怪我沒提醒你，記得準(zhǔn)備份子錢??！”

“嗯......”

我看了卡里的余額，計算著交完伙食費還剩多少。

我扭頭詢問舍友：“你們一般給多少份子錢??？”

“現(xiàn)在就要給份子錢了嗎？一般都是工作后才要給啊！”

“對啊，我們現(xiàn)在都沒收入，爸媽給了就行?！?/p>

我說：“如果是我哥哥呢？關(guān)系比較近?！?/p>

“你哥找你要份子錢？不會吧？”

“之前我姐結(jié)婚我沒給，這種不用給的啊?！?/p>

舍友的回答讓我更加猶豫了，日子過得緊張，摳出每一分都讓我心疼。

最終，我花1塊錢在拼多多買了一疊紅包，再去銀行取出300元。

希望哥哥喜歡我的祝福。

4

婚禮前一天，我提前回家?guī)兔Α?/p>

媽媽正笑瞇瞇地在窗上貼“囍”字，看到我，嘴巴一撇，扭頭就走。

爸爸走過來問：“你是不是惹媽媽生氣了？你一進(jìn)來她就不高興?！?/p>

我把媽媽找我要錢的事一說，爸爸就打馬虎眼：“嗐，你媽跟你開玩笑呢。去跟媽媽道個歉，明天你哥結(jié)婚，一家人開開心心的才對。”

這時，哥哥把我叫走幫忙。

一整天，我不是在聯(lián)系化妝師談妝容細(xì)節(jié)，就是在來回搬椅子、找嫂子遺落的東西。

忙到半夜，當(dāng)大家準(zhǔn)備回屋睡覺時，我才歇了口氣，我揉著腰坐下，從箱子里拆出一瓶礦泉水。

剛要打開，哥哥突然沖過來，一把奪走：

“這是明天給賓客的，你喝之前不知道問一下嗎？”

我解釋道：“我就想喝口水......”

“這箱子本來擺得整整齊齊，你拿一瓶，我拿一瓶，到時亂成什么樣！明天攝影師怎么拍，客人看到別人喝剩的水怎么想？”

我鼻子有些酸，嫂子連忙拉住我哥：“好了，她又不知道......思思，你哥準(zhǔn)備婚禮壓力太大了，你別介意，廚房里可以燒水喝?！?/p>

開水很燙，我等了很久，才終于喝上一口。

第二天凌晨，伴郎們早早來到家里。

他們大多跟哥哥同齡，然而混在其中的，還有一個穿著西裝、頂著啤酒肚的禿頭中年男。

他朝我擠眉弄眼，右邊嘴角咧到鼻子的高度，邪魅一笑，看上去像抽筋了。

我問哥哥：“他也是你朋友？”

哥哥移開了眼睛：“不是，伴郎少一個，他過來幫忙的。你們可以熟悉一下?！?/p>

我沒細(xì)想，準(zhǔn)備把份子錢遞給登記人員。

哥哥卻上前攔住，搶過了紅包：“讓我看看我妹給我準(zhǔn)備了多少心意！”

我有些不好意思，叫他小聲點。

他笑嘻嘻地摸了摸紅包：“怎么這么??？”

打開一看，“才300？你不是掙2000嗎？”

媽媽的嘴角似笑非笑：“人家自己吃米其林都不夠，能給你300就不錯了！”

哥哥嘆了口氣：“你變了，小時候還懂得分享，長大了就自己偷偷享受?！?/p>

“是啊，女孩這么自私不行啊?！?/p>

圍觀的大伯也開始插話：“現(xiàn)在的女孩就是不懂事，爹媽辛苦打工賺錢，一轉(zhuǎn)頭馬上花完，還嫌爹媽窮！”

“......我沒有，我也在打工掙錢的......”

“你看，開始狡辯了，不僅拜金，還撒謊！”

哥哥越說越興奮，兩只手比劃著，像一個演技精湛的男主角。

圍觀群眾越來越多，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好了好了，你們也真是的，婚禮還辦不辦了？”

爸爸站出來主持公道，他對我媽說：

“家里的事，關(guān)起門來都好商量，這個道理你不懂？”

媽媽扭過頭，輕哼了一聲。

他又轉(zhuǎn)向我哥，說：“你也是，都是要成家的人了，還跟妹妹計較這些?！?/p>

哥哥撫了下額頭的碎發(fā)，沒說話。

然后，爸爸輕拍我的肩膀，說：“這事不怪你，是我沒教你人情世故，份子錢呢，得給2000，不過你現(xiàn)在賺得少，給1000當(dāng)送個祝福也行，之后再給你哥補(bǔ)上。”

最后，他面向大家說：“家中丑事，讓大家見笑了！餐廳從這邊進(jìn)，等會兒大家敞開了吃，不必客氣！”

看熱鬧的親戚們終于離開，我卻高興不起來。

爸爸看似公平地把每個人都罵一遍，卻不提及我是這里面唯一一個吃虧的。

明明付出的是我，被傷害的是我，到最后，委曲求全的還是我。

這婚禮我也沒心情參加了。

我走回房間準(zhǔn)備拿背包，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你傻呀？這種時候跟她起沖突。她要跑了你怎么辦？”

我心中生疑，誰要跑？為什么要跑？

5

我馬上靠在墻邊，豎起耳朵。

聽到了哥哥的聲音：

“跑？她能跑去哪兒？書不讀了？錢不要了？”

“她不是開始打工了嗎？指不定哪天就不需要家里補(bǔ)貼了?！鄙┳诱f道。

“打工那點錢在大城市活不下去，最后還不是要回家？你別操心了，到時候兩人看上眼，生米煮成熟飯，就成了?！?/p>

“王老板雖然成熟穩(wěn)重，但這個年紀(jì)的小姑娘喜歡小鮮肉，哪兒那么容易撮合......”

“天天見面就有感情了，辦法有的是......”

門“咚”地一聲被我推開：

“你們要撮合誰，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兩人嚇了一跳，嫂子率先反應(yīng)過來，忙說道：

“思思來了，正好跟你說，爸媽給你物色了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男人，事業(yè)有成，成熟穩(wěn)重，你見過的，就是哥哥的伴郎王大成?！?/p>

哥哥把王大成從另一個宴會廳請了進(jìn)來，說道：

“思思剛剛還跟我打聽你呢，問這個伴郎是誰哈哈哈！”

王大成上下打量著我，視線落在腰身和臀部，時不時點點頭。

他眼睛瞇成縫，笑著伸出手：“久仰美女大名，今天可算見著了！”

哥哥朝我努嘴。

我不情不愿地伸手，握住了王大成那汗津津的手心，心里直冒惡心。

我冷淡地說“您好?！?/p>

正準(zhǔn)備收回手，手心卻被他緊緊握住，大拇指還曖昧地摩挲了我的手背。

我再也忍不了，一把甩開。

哥哥的臉色一下就黑了，“咋咋呼呼的干嘛呢？”

轉(zhuǎn)頭和顏悅色地跟王大成賠禮：

“不好意思，沒教好妹妹，讓您見笑了！”

王大成擺擺手：“沒事，年輕人嘛，可以理解?！?/p>

爸媽招呼完賓客，也走了進(jìn)來。

媽媽舉著酒杯跟王老板碰了碰，笑得皺紋都深了：

“王老板，今天真是謝謝你。要不是你及時來當(dāng)伴郎，我們這么短時間根本找不到人，今天太忙了，過幾天得好好犒勞你。”

王大成浮夸地笑了三聲，身體微微往后仰：

“呵呵呵，哪里哪里，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也在為咱家做貢獻(xiàn)嘛?！?/p>

爸爸附和道：

“擇日不如撞日，就這周五，兩家人一起吃頓飯，把婚期定下來，怎么樣？”

王大成瞟了我一眼，嘴角一直沒落下：

“我是沒什么問題，還要看看小美女的意見?！?/p>

說著，他突然向我靠近，頭皮黏膩的油脂味撲鼻而來。

我被熏得后退一步，蹙起眉頭。

我掃視四周，每個人眼里都閃著精光，計算著這一筆買賣自己能撈到多少油水。

我壓低聲音，告訴自己要冷靜：“不管你們在商量什么，我沒答應(yīng)，也不可能答應(yīng)?！?/p>

哥哥嗤笑道：“王老板好心問你意見，真把自己當(dāng)個人物了？我告訴你，這婚你結(jié)也得結(jié)，不結(jié)也得結(jié)！”

“哥哥這么喜歡王老板，不如跟嫂子離婚，入贅王家？沒關(guān)系，男人也可以哦！”

“你你你......”

哥哥臉一紅，指著我半天憋不出話。

“成何體統(tǒng)！詛咒兄嫂，不顧人倫，我怎么教出你這樣的女兒？”

爸爸右手一揮，正義凜然。

“爸爸雖然年紀(jì)大了，打扮一下也是風(fēng)韻猶存，不如你也嫁過去，跟哥哥一起享福?！?/p>

“胡鬧！”

爸爸伸出手沖上來，被媽媽和嫂子攔住。

“小姑娘不懂事，爸你別計較。”

“是啊，別為這事氣壞了身子?！?/p>

在她們好一頓安撫下，爸爸才大度地收回懲罰。

“總之，這事就這么定下了，你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安心準(zhǔn)備結(jié)婚。”

爸爸拍拍手，轉(zhuǎn)身離開。

媽媽語重心長的說：

“我們養(yǎng)你這么多年，也該學(xué)會報答父母了?！?/p>

做夢。

我無欲再爭辯。

眾人陸續(xù)離開，哥哥走時帶上了門。

我拿起包準(zhǔn)備跟上，卻被王大成一把拉住。

“別急啊，咱們好好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p>

我伸出左手努力夠到門把手。

門鎖了。

一股惡寒掠過我的脊背。

6

“思思別怕，爸媽不要你，我要你?！?/p>

他的食指在我的手心打轉(zhuǎn)，然后撫上手臂。

我一下跳開，“啪”地一聲，一巴掌甩了過去。

王大成的臉?biāo)查g漲紅，右邊留下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臭婊子，還給臉不要臉了！”

他壓住我的肩膀，一把將我按在墻上。

脊背遭到?jīng)_擊，又冰又痛。

“你這個年紀(jì)，在我老家都是大齡剩女了。要不是讀過書，20萬我還不樂意呢......”

他滔滔不絕，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齒縫中殘留的飯菜發(fā)酵味幽幽散發(fā)出來，熏得我喘不過氣，一時忘了掙扎。

見我沒再動，他滿意地摸了摸下巴：

“這就對了，今晚讓我爽了，以后跟著我吃香喝辣，什么好東西沒有？”

三、二、一，就是現(xiàn)在！

我瞅準(zhǔn)時機(jī)，一腳踹向褲襠。

“啊嗷——”

他彎下腰，佝僂著身子，雙手捂住命根子，凄厲地叫喊著。

我薅住他為數(shù)不多的頭發(fā)，連帶起他的腦袋，凝視他的雙眼，說道：

“冤有頭債有主，誰拿20萬你娶誰。你的錢我一分不貪，你也別過來騷擾我。今天就當(dāng)留個教訓(xùn)，之后就不止這些了。”

王大成額角沁出冷汗，已經(jīng)沒力氣罵我，“哎喲哎喲”地叫著。

我松開手，他跌做在地，仍然捂著褲襠。

我喊來客房服務(wù)，終于打開了門。

酒店大廳播放著華麗的交響曲，到了親友發(fā)言的時間。

爸媽從舞臺左側(cè)優(yōu)雅地走上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看了眼旁邊的備用話筒，心里有了主意。

“......這不得不談到我們家的家訓(xùn)：施惠勿念、受恩莫忘、與人為善。所以今天，我們也將這份幸福分享給大家，讓愛和美好發(fā)揚(yáng)光大！”

爸爸紅光滿面，不時地點頭，對自己的發(fā)言很是滿意。

媽媽帶頭拍手，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我瞅準(zhǔn)機(jī)會跑上臺，搶過話筒：

“作為妹妹，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