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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我的養(yǎng)妹不小心摔壞了貴妃夭折的兒子的靈位。
為了幫她脫罪,我的夫君給我喂了迷魂丹,讓我當(dāng)眾承認(rèn)了摔壞靈位的人是我。
貴妃大怒,想要將我處死。
但礙于我將軍之女和國公夫人的身份,她只能下令將我關(guān)在寒山寺祈福兩年。
送我離開時,夫君拉著我的手滿懷歉意地說:
“婉寧,你身份尊貴,貴妃不會對你怎么樣的,但清妍不一樣,她只是將軍府的養(yǎng)女,貴妃不會放過她的?!?/p>
“清妍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管她,你放心,等你從寺廟回來,我一定好好補償你?!?/p>
兩年后,夫君帶著兒子來寺廟接我,但我早已因為迷魂丹而失去了以往的記憶。
看著我冰冷的眼神,夫君終于慌了,日日跪在我面前求我想起他。
1
兩年后,我終于可以從寒山寺離開。
榮國公裴景衡帶著兒子裴潯,早已在寺廟門口等候多時。
“婉寧,我們來接你回家了。”
他輕聲說道,同時用眼神示意一旁的裴潯,輕輕地推了他一把。
“潯兒,你已經(jīng)兩年沒有見到娘親了,還不快叫聲娘親?”
裴景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期盼。
然而,年僅八歲的裴潯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寫滿了倔強。
他看向我的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絲厭惡。
“她是貴妃娘娘認(rèn)定的罪人,才不是我娘!只有像清妍姐姐那樣純潔的人,才有資格做我國公府世子的娘親!”
“今天可是清妍姐姐的生辰宴,爹,我們趕緊走吧,別再和這個罪人糾纏不清了,免得被人說閑話!”
他急切地催促著裴景衡。
聽完裴潯的話,裴景衡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他嚴(yán)厲地訓(xùn)斥了裴潯幾句,然后有些慌亂地看向我。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來:“婉寧,你不在的這段時間里,潯兒被寵壞了,說話沒大沒小,你別往心里去?!?/p>
我靜靜地站在原地,內(nèi)心卻毫無波瀾。
“一個連自己親生母親都不尊重的白眼狼,有什么可在意的?”我淡淡地說道。
“婉寧,你剛才說什么?”裴景衡聽到我的話,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著,“你怎么能這么說?他可是我們的孩子,我們唯一的骨肉??!”
裴潯愣了一下,隨即臉色變得一陣青一陣白。
他憤怒地喊道:“你這個罪人,竟然敢罵我白眼狼!我才不要你這個娘親!我要清妍姐姐做我的娘親!”
“爹,我們不接她回府了好不好?快讓她回寺里去繼續(xù)贖罪吧!一輩子都別讓她出來!”
他一邊假裝哭泣,一邊用眼神偷偷地打量我,似乎希望我能像以前那樣心疼他、哄著他。
然而,他只是徒勞無功地一遍又一遍地打量著我的表情。
他看到的,只有我因為吵鬧而微微皺起的眉頭,以及眼底那毫不掩飾的冷漠。
他終于無法忍受這種壓抑的氣氛,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裴景衡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他手足無措地看著我,聲音中帶著一絲哀求:
“婉寧,你以前不是最疼愛潯兒的嗎?為什么現(xiàn)在變得這么冷漠?你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嗎?”
我知道,這個孩子是我十月懷胎、歷經(jīng)艱辛生下來的。
我應(yīng)該很愛他,很珍惜他。
可是,當(dāng)我看到曾經(jīng)最愛的人如今一口一個“罪人”地稱呼我,還想讓那個欺負(fù)我多年的女人做他的母親時,我只覺得可笑至極。
幸好,我對這個孩子的記憶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不清。
否則,他這樣往我的心口捅刀子,那該有多痛啊。
我聲音冷淡地說道:“我不記得你們了。”
說完,我從懷中掏出一份早已準(zhǔn)備好的和離書,遞到裴景衡的面前:
“裴景衡,我們和離吧?!?/p>
雖然我對他的記憶已經(jīng)變得模糊,但我知道,他確實是我的夫君。
然而,這份名存實亡的婚姻對我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
裴景衡看到那份和離書時,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
他抬手一揮,直接將和離書撕得粉碎。
他瞪大眼睛看著我,嘴角似乎有些不安地扯動了一下:
“婉寧,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是這種話以后不要再說了。我們是不會和離的?!?/p>
“你之前因為打碎小皇子的靈位而被懲罰,所以才受到刺激導(dǎo)致失憶了。但是現(xiàn)在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們是夫妻,曾經(jīng)恩愛有加,我是你最愛的男人,潯兒是你親生的兒子?!?/p>
“你以前是那么珍視我們父子倆的。只要你能夠想起過去的一切就不會再跟我提和離的事情了?!?/p>
他帶著我回到了榮國公府,走進了我以前住的那個院子。
聽下人們說,這是國公府里最漂亮的院子,里面的每一處都是榮國公特意為我設(shè)計的。
可是我掃視了一圈,對這里一點印象都沒有。
要不是大廳中央掛著我的畫像,空氣中還飄散著我最愛的檀香味,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從來都沒在這里生活過。
我問了問身邊伺候的丫鬟:“以前,也是你一直在我身邊伺候嗎?”
丫鬟搖了搖頭說:“奴婢叫春桃,以前伺候夫人的是小月姐姐。”
“小月呢?”我追問道。
春桃說:“好像是因為頂撞了國公爺,被發(fā)賣出去了?!?/p>
我走到院子?xùn)|南角,那里有一間小小的佛堂,門半開著。
春桃在旁邊說:“聽說這是以前夫人為小少爺祈福特意建的......”
她領(lǐng)我到佛堂門口,突然一把把我推了進去。
我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佛像前。
回頭一看,竟然發(fā)現(xiàn)春桃身后藏著一個小身影,是裴潯。
他正站在門口,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我出丑。
我冷冷地說:“你果然是個白眼狼,真不明白我以前為什么要給你建這座佛堂。像你這樣下三濫的人,根本配不上祈福這兩個字?!?/p>
裴潯本來還想看好戲,結(jié)果小臉一下子就白了。
他被我氣哭了,然后又惡狠狠地對我說:
“你這個罪婦,憑什么說我?你才是我人生的污點!”
“今天是清妍姐姐的生辰宴,我和爹爹不允許你這個罪婦出去搗亂。清妍姐姐值得最好的!”裴潯繼續(xù)說道,“我知道你是罪人,就繼續(xù)在這佛堂里好好反省吧!”
“春桃,鎖門!”裴潯說完這話,氣呼呼地轉(zhuǎn)身就走。
春桃啪的一聲把佛堂的門鎖上了。
我頓時感到不妙,連忙跑到門邊拼命拉扯房門,大聲喊著讓春桃開門。
可是春桃只在門外淡淡地說:“夫人,這是世子的命令,我也沒辦法。我只是個奴婢?!?/p>
說完,春桃也走了。
整個佛堂陷入一片漆黑,只有一盞蠟燭在佛像前忽明忽暗。
巨大的壓力下,我不禁陷入了恐怖的回憶。
貴妃的兒子出生后沒多久就夭折了,貴妃傷心欲絕。
她請來了最有名的大師為小皇子做法事,可是我卻不小心摔壞了小皇子的靈位。
她本來想直接殺了我,但我是榮國公的夫人,又是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慕將軍的女兒。
最后迫于群臣的壓力,她只能罰我去寒山寺祈福兩年。
世人都夸贊貴妃慈悲,可她又怎會真的放過我。
她質(zhì)問我,是不是有人指使我打破皇子的靈位。
可是我失去了記憶,無法回答。
于是她挑斷了我的手腳筋,喂我喝了斷子湯,還不給我飯吃,把我鎖在陰暗的佛堂里日夜折磨我。
這兩年里,我無數(shù)次被折磨得昏過去,卻始終想不起過去發(fā)生的事。
臨走前,貴妃警告我,不準(zhǔn)把懲罰我的事說出去,否則她會把我折磨得更慘。
噩夢般的回憶不斷沖擊著我,我頭暈?zāi)垦?,差點陷入昏迷。
就在這時,外面的門突然打開了。
一個瘦弱的孩子跑了進來,掐著我的人中著急地說:“婉寧姑姑,你怎么了?”
我慢慢清醒過來,看著這個孩子沾滿泥污的鞋和褲腿,明顯是急忙趕來的。
我壓下心頭的酸澀,問他:“你怎么來了?”
小男孩的神色變得局促起來,從懷里掏出了兩塊桂花糕,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桂花糕你沒帶走,肯定會著急的,我?guī)湍闼蛠?.....”
“說實話?!蔽叶⒅?。
男孩整張臉漲得通紅,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我想婉寧姑姑了,怕以后再也見不到你了?!?/p>
他叫阿奴,和裴潯一樣八歲,卻比他矮了一個頭。
他是孤兒,從小就被遺棄在寺廟門口。他自己吃不飽穿不暖受盡欺負(fù),卻還要把自己唯一的饅頭分一半給我。
如果不是他,我在寺廟的那兩年恐怕已經(jīng)死了。
旁人尚且如此善待我,可我的親生骨肉為了不讓我破壞他喜歡的姐姐的生辰宴,竟然把我關(guān)起來。
我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問他:“你愿意,讓我當(dāng)你的娘親嗎?”
阿奴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真的可以嗎?”
我本來沒有這個想法,但看到他這么惦念我,覺得也沒什么不可以。
我牽起他的手走出佛堂:“我現(xiàn)在是你的娘親了,我叫慕婉寧,給你取名慕子安,好不好?”
小孩興高采烈地答應(yīng)了。
院外沒人看管,想必都去參加生辰宴了。
我?guī)ё影不氐皆鹤樱贸雠釢〉囊路o他換上,又給他拿了糕點墊肚子,然后給他煮粥。
子安十分乖巧地站在一旁,小臉通紅,滿眼幸福。
“謝謝......娘親?!彼掃€沒說完,我的院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
裴景衡揪著裴潯的耳朵,氣沖沖地趕來。見到我完好無損,他松了口氣:“婉寧,還好你沒事?!?/p>
我看著灶臺上緩緩升起的煙,沒有吭聲。
裴景衡的臉色僵住,開口時語氣滿是愧疚:“裴潯私自把你關(guān)在佛堂里,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先帶他過來給你道歉,隨后就家法伺候!”
他一腳把裴潯踹了過來。
裴潯揉著屁股,走過來不情愿地說了一聲:“對不起?!?/p>
我笑了:“為人子女,把親生娘親關(guān)在佛堂里,一句對不起就想了事?國公府的家教真是讓人嘆為觀止,居然能教出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
裴景衡臉色驚詫又難堪,沒想到我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此嚴(yán)厲。
畢竟以前裴潯不管犯了多大的錯,我都會耐著性子教育,從來沒說過重話。
而被我批評的白眼狼此刻低著頭臉色慘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時,一道柔媚的女聲從門口傳來:“姐姐,潯兒又不是故意的,你何苦這么為難一個孩子?倒顯得你心胸狹窄了些,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放過?!?/p>
“你要怪就怪我吧,今天是我舉行了生辰宴,你又剛剛被貴妃娘娘處罰過。潯兒也是怕你去了前廳,讓那些少爺小姐們沾染上了晦氣......”慕清妍說道。
沒等慕清妍說完,我直接冷笑一聲:“叫我姐姐?你配嗎?”
“你不過就是個乞兒,因為我母親心善才被收為養(yǎng)女,過了幾年的小姐生活,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金枝玉葉了吧?”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清妍姑娘你還沒出嫁吧?怎么就住在了榮國公府?是隨時準(zhǔn)備抬進門做妾嗎?”
“就你這種人舉行的生辰宴,最大的晦氣不就是你嗎?”
看著慕清妍逐漸蒼白的臉色,我繼續(xù)冷笑道:“不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馬上就和裴景衡和離,你收拾收拾準(zhǔn)備爬床當(dāng)國公夫人吧!這個廢物兒子也白送給你了!”
一時間,慕清妍臉色鐵青。
她恐怕也沒想到,我竟然不顧榮國公府的顏面,在大庭廣眾之下把話說得如此直白。
周圍聚滿了前來參加生辰宴的官家小姐和公子。
此時大家神色各異、議論紛紛。
“原來是養(yǎng)女呀,怪不得之前被將軍府趕了出來?!?/p>
“真是不要臉!未婚女子竟然住在有婦之夫的榮國公府,還把自己當(dāng)女主人舉辦宴會。一開始我還以為她們姐妹倆關(guān)系好呢,沒想到榮國公夫人并不知道呀!”
“竟然敢到夫人面前耀武揚威,可真是賤呀!”
聽著賓客們的指指點點,裴景衡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一個眼神掃過去,周圍的人立刻噤聲紛紛離去。
裴景衡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婉寧!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么!我和清妍的關(guān)系清清白白!你別往我們倆身上潑臟水!”
“作為國公夫人,你怎么能置榮國公府的臉面于不顧!”裴景衡怒斥道。
我笑了:“難道我說錯了?”
“她被母親收為養(yǎng)女后,表面上對我恭恭敬敬,背地里卻使陰招陷害我。你明知道我恨她厭惡她,卻依舊把她留在榮國公府。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對我的愛?”
“我看你們郎情妾意,不如我們盡快和離吧?!蔽业f道。
聽到我的辱罵,裴景衡猛然僵住。
慕清妍捂著心口淚水漣漣,仿佛要暈倒了一般。
裴潯直接沖過來想要推我,卻被一道身影隔開。
“娘親!你沒事吧?”子安擋在我的身前警惕地看著面前的幾個人。
我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娘親沒事?!?/p>
裴潯錯愕地看著我們。
當(dāng)他的目光落在子安衣服上繡的福字時,一下子崩潰了。
這是他前年生辰時我特意給他繡的衣服。
當(dāng)時的他嫌棄地把衣服扔在了地上:“難看死了!這種垃圾我才不要!”
他撲過來拉扯子安:“這是我娘給我做的衣服!你憑什么穿上!”
“這是我娘!你這個野種給我滾開!”裴潯胡亂地撕扯著子安身上的衣服。
我一掌隔開他:“我不是你娘!你娘不是你的清妍姐姐嗎?”
裴潯神色蒼白、滿眼含淚地看著我。
站在一旁的裴景衡眉頭越皺越緊,臉色比裴潯的更慘白。
“你只是忘了過去才對我和孩子如此無情。婉寧,我會讓你想起來的?!?/p>
裴景衡屏退了所有人后制住我的手猛然將一顆藥丸塞入我的嘴里。
那藥丸入口即化,我只感覺仿佛有什么東西鉆進了我的身體里。
我腦中一陣劇痛,一瞬間便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我看見裴景衡和裴潯守在我的床前。
裴潯仿佛做錯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色。
裴景衡則自信滿滿,深情地凝視著我。
“時辰到了,婉寧,你想起我們一家三口曾經(jīng)的幸福時光了嗎?在寺廟祈福兩年你受苦了,往后我們和從前一樣好好過日子,我會好好補償你的?!?/p>
我蹙了蹙眉。
“子安呢?”
裴景衡笑著開口:“他在別院,如果你執(zhí)意要收他當(dāng)養(yǎng)子,我自然不會拒絕?!?/p>
我點了點頭,冷淡地說:
“那我們什么時候和離?”
裴景衡的笑容倏地凝滯,不可思議又驚慌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怎么還跟我說和離,你沒有想起我們的過往嗎?不可能!”
“我不僅給你喂了迷魂丹的解藥,還喂了情蠱!你就算想不起來,你也會跟之前一樣愛我們的!”
他看著我的臉,想要找尋到一絲絲的不舍。
可我的眼里只有冷漠與厭惡。
剛剛還胸有成竹的榮國公,此刻徹底地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