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踏進公司大門，就感受到空氣中那股壓抑不住的、詭異的興奮。

前臺看到我，立刻低下頭，眼神躲閃，卻掩不住嘴角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

走廊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員工，看到我的瞬間，像被按了暫停鍵，然后迅速散開。

臉上是來不及掩飾的窺探和看好戲的表情。

我面無表情地走著，身后的議論聲像蒼蠅一樣嗡嗡地鉆進耳朵。

“陳總來了，臉色好難看啊......”

“能不難看嗎？這下玩脫了，看她怎么收場?！?/p>

“林偉真牛逼！00后整頓職場，這招太狠了！”

“說實話，食堂的飯是真好吃，但能換成錢，誰不樂意??？”

“噓！等著看好戲吧，我猜陳總肯定得妥協(xié)，發(fā)餐補了事?！?/p>

我推開辦公室的門，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正帶著林偉等在里面。

是我的設(shè)計總監(jiān)，李蔓。

一個跟了我八年，從公司創(chuàng)立之初就在的老員工。

她看到我，臉上擠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語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勸慰。

“陳總，您別生氣，林偉他們也是為了公司好，想跟您溝通一下?！?/p>

我沒看她，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后的林偉身上。

林偉臉上再也沒有視頻里的委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志得意滿的、近乎挑釁的笑容。

他身后幾個新媒體部的年輕員工，也都挺著胸膛，一副“正義之師”的模樣。

“陳總，大家只是想要一點小小的自由，一點能自己選擇的權(quán)利?！?/p>

林偉率先開口，語氣輕飄飄的，仿佛是在安撫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他身后的一個女孩跟著附和：“是啊陳總，我們不是說食堂不好，就是......吃了幾個月，真的膩了。而且，天天吃食堂，我都好久沒喝過奶茶了?！?/p>

膩了？

我腦子里閃過王師傅為了研發(fā)新菜，熬得通紅的雙眼。

沒喝過奶茶？

我仿佛聽到了本世紀最大的笑話。

公司樓下就是一點點和喜茶，步行不過三分鐘。

林偉將他那打印出來的、滿是惡毒評論的紙張拍在我的桌上，像是在下最后通牒。

“陳總，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這是‘民意’。您看，全網(wǎng)都在支持我們?！?/p>

他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語氣里的威脅毫不掩飾。

“我勸您，還是順應(yīng)潮流。只要您現(xiàn)在宣布，在保留食堂的基礎(chǔ)上，每人每天再額外發(fā)放50元餐補，我馬上就發(fā)第二條視頻，幫公司澄清，說這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不然的話......”他得意地笑了，“我手里可還有第二波、第三波的‘猛料’。到時候，是澄清還是徹底搞臭，就看陳總您的選擇了?！?/p>

既要保留我三百萬年薪請來的食堂，又要我每天再額外發(fā)50塊餐補？

我看著他，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林偉，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點?！?/p>

林偉似乎把我這聲笑當成了妥協(xié)的信號，臉上的得意更甚。

“陳總，這不是我胃口大，是時代變了?，F(xiàn)在的00后、10后，講究的是‘既要又要還要’。您作為老板，得學會適應(yīng)員工的需求嘛?！?/p>

他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他剛剛收到的一條信息。

“看到了嗎？連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啟航傳媒’的HR都在私下聯(lián)系我，問我愿不愿意帶團隊跳槽，他們承諾，不僅有食堂，每天還有80的餐補?！?/p>

他這是在告訴我，他現(xiàn)在是香餑餑，是人才，我得供著他。

我靠在椅背上，目光從他那張年輕卻寫滿貪婪的臉上，緩緩移開。

我需要確認一件事。

這到底是他一個人的狂歡，還是......一場集體的背叛。

我點開了公司的內(nèi)部匿名論壇。

我需要找到一個能讓我相信，這一切真的只是個誤會的人。

一個能讓我覺得，我這么多年的付出，還沒有完全喂了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