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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堯,你為難新人作甚?她都說了是獨門繡法,這豈是你羨慕得來的?”
“是啊,梅堯,瞧你那一臉倦容,定是瞎琢磨繡工睡不安穩(wěn),還是放寬心才好?!?/p>
眾人七嘴八舌,可我每夜戌時便準時安寢,作息再規(guī)律不過。
“我只是憂心子蘭妹妹的身子,她已經(jīng)熬了七天了,再這般熬下去,鐵打的人也受不住?!?/p>
我起身回到自己的繡架前。
眼角的余光卻始終釘在柳子蘭那邊,見她安然落座,細細捻線飛針,我才暗暗松了口氣。
幾日前,我從城南清風觀那個醉醺醺的道士手里求來一張黃符。
符紙皺巴巴的,朱砂畫的咒文像幾條糾纏的蜈蚣,那道士打著酒嗝說:
“貼在妖物常碰的物件上,到了夜半保準現(xiàn)原形......”
是夜,我靜靜守在窗下,等待月亮出來。
我就不信,坐了那塞了符紙的墊子,柳子蘭還能安然無恙!
第二日,我睜開眼,身上是久違的松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我心中一喜,暗道那符紙果然起了效用,豬妖應(yīng)該跑路了。
可這念頭剛落,一陣尖銳的疼痛猛地刺入十指,眼前金星亂冒。
我驚恐地抬起手,只見十指指尖紅腫,甚至有些潰爛滲液,稍稍一動便是鉆心的疼,這分明是日夜不休練習(xí)琴箏、被絲弦反復(fù)割磨才會有的傷勢!
更可怕的是,我的喉嚨如同被沙石磨過,火辣辣地疼,竟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我連滾爬爬沖到水盆邊,借著清水倒影,看見自己臉色灰敗,嘴唇干裂,脖頸處甚至能摸到不自然的緊繃,那是過度吟唱才會留下的痕跡。
一個可怕的念頭攫住了我。
我強忍劇痛,跌跌撞撞奔出陋室,躲在錦安繡坊后院那棵老槐樹后,偷偷望向柳子蘭常去的臨水小榭。
果然!她正坐在其中,焚香凈手,輕撫琴弦。
旁邊還放著曲譜,她時不時停下,咿咿呀呀地吊著嗓子,練習(xí)著婉轉(zhuǎn)的唱腔,神采飛揚。
那醉道士說過,若符紙無效......
我冷汗涔涔,難道柳子蘭不是妖?可我分明能看見她那一雙猙獰的獠牙!
不一會兒,柳子蘭便被幾個姐妹圍在中間。
“子蘭,聽說你昨夜練琴到三更天,今早又起來吊嗓子,這精神頭也太足了吧!”
“真是刻苦,過幾日便是知府太夫人七十大壽,你去獻藝定能拔得頭籌!”
柳子蘭微微頷首,難掩得意:“笨鳥先飛罷了,許是心中喜歡,也不覺得累?!?/p>
她余光瞥見我走來,夸張地用繡帕掩住口。
“天啊,梅姐姐!你的手怎么了?臉色也這般難看......莫非是夜里著了風寒,又或是......急功近利,私下練習(xí)過度傷了手嗓?”
她蹙著眉,語氣擔憂,眼底卻滑過一絲快意。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刺過來。
“梅堯,你這手......還能刺繡嗎?”一個繡娘驚疑道。
我張了張嘴,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氣音,狼狽不堪。
“嗓子也啞了?這可如何是好,過幾日我們還要合唱采蓮曲呢?!?/p>
柳子蘭立刻上前,假意攙扶我,“梅姐姐,身子要緊啊。我知道你也想在獻藝時出頭,可也不能如此不愛惜自己,這下耽誤了繡活和唱曲,可怎么是好?”
這話一出,周圍人的眼神立刻變了。
“原是自個兒偷偷練傷了,我還當真是病了。”
“平日里瞧著她沉穩(wěn),沒想到這般爭強好勝......”
“這下好了,繡不了唱不得,豈不是成了廢人?”
竊竊私語如同針尖扎在我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