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撞上我生日，廚神老公陸敬堯做了滿漢全席。

席間，他笑容和煦，夾起一塊肥瘦相間冒著熱氣的東坡肉，放進(jìn)我碗里，“老婆，你吃了三年素了，嘗嘗肉味?！?/p>

我沒有動筷。

婆婆面露嘲諷，“村里來的就是挑剔，肉都不吃還要吃什么？要上天??？”

他妹妹陸思思跟著附和，“嫂子，我哥可是廚神，多少人排隊都吃不上呢，你快趁熱吃了吧?！?/p>

陸敬堯更是追著將肉喂到我嘴邊，目光溫柔，“老婆，張嘴。”

我聞著肉味，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幾欲嘔吐。

我猛地躲開，他卻不依不饒。

1.

避無可避之下，我拍掉了他的筷子，在他不解的目光中開口，“我們離婚吧?！?/p>

陸敬堯詫異地看著我，“老婆，你在說什么胡話，我不過就是喂你吃塊肉，你要和我離婚？”

我看了眼桌子上全是肉做的菜，“對，沒錯?！?/p>

陸敬堯的臉?biāo)查g黑得能滴出墨來，手里的筷子被他捏得咯咯作響。

他的聲音里壓著怒火，“云韶，你再說一遍?！?/p>

我重復(fù)道，“我說，我們離婚?！?/p>

婆婆猛地一拍桌子，指著我的鼻子就罵，“你個不要臉的！我們陸家是哪里對不起你了？”

“今天你生日，敬堯特地推了國宴邀請，趕回來親自下廚給你做了一大桌菜，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你嫁到我們陸家三年，連一胎都沒有懷過，現(xiàn)在還敢鬧離婚？你以為你是個什么金疙瘩？”

陸敬堯大我十歲，我嫁給他時才二十。這三年，他總說事業(yè)忙，我們從來都沒備孕過。

如今，這倒成了我不能生的罪狀。

陸思思抱著手臂，翻了個白眼，“嫂子，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我哥要錢有錢，要顏有顏，還是享譽(yù)國際的廚神，你有什么不滿意的？”

“村里出來的，能嫁給我哥，是你祖上燒了高香了。”

我沒有理她倆的一唱一和，只是靜靜地看著陸敬堯。

他臉色錯愕，語氣不解，“就為了這一塊肉？”

林知儀怯生生地拉了拉陸敬堯的胳膊，眼眶紅紅的，“師傅，你別生氣，師母肯定不是故意的?！?/p>

“都怪我，要不是我提議給師母辦生日宴，就不會......”

她不說還好，一說，陸敬堯的火氣更旺了。

他一把揮開林知儀的手，死死地盯著我，“云韶，我需要一個解釋。為什么？”

“不是一塊，陸敬堯，你看看這一桌子菜?！蔽姨种钢鴿M桌的肉，“紅燒肉，東坡肘子，醬香豬蹄，烤全羊，香辣兔頭......”

我的聲音在“兔頭”兩個字上抖了一下。

“你明明知道我不吃肉，三年來，你從沒逼過我?！?/p>

“為什么偏偏是今天？我的生日，你做了全肉宴，還親手喂我？”

“你這是在給我過生日，還是在給我上墳？”

我的質(zhì)問讓他愣住了。

婆婆冷著一張臉，開始尖叫，“反了天了！我們家敬堯疼你，親自下廚給你做飯，你還挑三揀四！”

“不吃肉？你是什么精怪轉(zhuǎn)世嗎？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陸敬堯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他重新坐下，放緩了聲音，“云韶，別鬧了。”

“我知道你從鄉(xiāng)下來，是素食主義者，吃不慣這些葷菜?！?/p>

“但你現(xiàn)在是陸家的媳婦，總要學(xué)著適應(yīng)。今天媽和思思，還有知儀都在，別讓大家看笑話。”

說著，他神色委屈，眼眶紅了，眼神里帶著哀求，“云韶，你就不能為了我破例一次嗎？”

“我們結(jié)婚三年，哪一件事我沒有依著你，順著你，如今，你為了我連吃塊肉都不愿意嗎？”

“我是你的丈夫，我還會害你不成？”

陸敬堯越說越來勁，像是找到了什么理由，“云韶，你是不是怕我在飯菜里下毒？”

“我吃給你看好嗎？”

他搶過我的碗，奪過我的筷子，將他夾的肉大口大口地塞進(jìn)嘴里。

不時因為吃得太急發(fā)出劇烈的咳嗽。

2.

婆婆心疼地看著陸敬堯，看向我的眼神更厭惡了，“敬堯，別吃了，她要離婚，就讓她離去！”

陸思思也急忙遞上一杯溫水，拍著他的后背為他順氣，“哥，吃慢點。”

她轉(zhuǎn)頭對我怒目而視，“嫂子，你非要把我哥逼死你才甘心嗎？”

我沒有說話。

陸敬堯被嗆的臉色蒼白，他將吃干凈地碗展示給我看，眼神溫柔，“云韶，現(xiàn)在你放心了吧？”

我冷冷地看著他作秀，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放心?！?/p>

他不是不知道我不吃肉，他是太知道了。

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逼我，試探我，最后殺死我。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滿臉錯愕。

這完全是超出他預(yù)料的回答。

“陸敬堯，我不是在鬧?！蔽艺酒鹕?，看著他，聲音冰冷，“離婚協(xié)議我會盡快準(zhǔn)備好。這頓飯，你們慢用?！?/p>

說完，我轉(zhuǎn)身就走。

手腕突然被握住。

陸敬堯也站了起來，咬著牙道，“我不同意。”

“云韶，你今天要是敢走出這個門，我保證，你會后悔?！?/p>

我看著他因為憤怒而微微泛紅的眼睛，突然笑了。

“陸敬堯，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的樣子，真惡心?！?/p>

說完，我用力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

“云韶，”他沖過來，強(qiáng)硬地抱住我，在我耳邊哽咽，“別走。”

“我錯了，我不逼你吃肉了，我給你重新做一桌，好嗎？”

背后，是碗碟被掃落在地的巨響，和婆婆尖利的咒罵。

“瘋了！這個女人瘋了！敬堯，讓她走！我看看她能走到哪里去！”

我扒開陸敬堯的手，輕聲回答，“不好?！?/p>

我推開了門。

門外，中秋的月光清冷如水。

但我沒能走出別墅區(qū)。

兩個黑衣保鏢攔住了我的去路，面無表情地將我“請”了回去。

客廳里一片狼藉，陸敬堯坐在沙發(fā)上，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根煙，煙霧繚繞，看不清他的表情。

婆婆和陸思思已經(jīng)不見了，只有林知儀站在他身邊，低聲勸著什么。

見我進(jìn)來，她立刻閉了嘴，擔(dān)憂地看著我，“師母，您回來了。師傅很擔(dān)心您?！?/p>

我懶得理她，徑直走到陸敬堯面前。

“你想干什么？非法拘禁？”我拿出手機(jī)，“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報警？”

陸敬堯抬眼看我，眼神里沒有了剛才的怒火。

他掐滅了煙，緩緩開口：“云韶，三年前，你在山里快餓死了，是我把你撿回來的。”

我的心猛地一抽。

思緒瞬間被拉回三年前那個冬天。

山里雪大，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茫然的在林子里四處亂轉(zhuǎn)。

最后因為饑餓暈倒在雪地里。

是尋找靈感和食材的陸敬堯發(fā)現(xiàn)了我，將我?guī)Щ亓思摇?/p>

就為了那一點恩情，我留了下來。

為了報答他，我利用自己對植物天生的親和力，帶他找到了許多人跡不識的珍稀菌菇和野菜。

他的廚藝因此突飛猛進(jìn)，獨創(chuàng)的素食菜系讓他一舉成名，從一個窮小子，變成了備受追捧的“廚神”。

他功成名就后，向我求了婚。

“我記得。”我開口，聲音干澀，“你的救命之恩，我沒忘?！?/p>

3.

“沒忘？”陸敬堯冷笑一聲，“沒忘你為了這么一點小事就要跟我離婚？”

“云韶，你的良心呢？”

他站起身，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給了你最優(yōu)渥的生活，讓你從一個山里丫頭，變成了人人羨慕的陸太太。”

“我讓你住豪宅，開豪車，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他每說一句，就離我更近一步，強(qiáng)大的壓迫感讓我?guī)缀踔舷ⅰ?/p>

“是我給你的太多，讓你忘了自己是誰，是嗎？”

我被他逼到墻角，退無可退。

“陸敬堯，物質(zhì)給不了我想要的?！?/p>

“那你想要什么？”他捏住我的下巴，強(qiáng)迫我看著他，“你想要的是不是那個男人？那個給你送花的男人？”

我愣住了。

送花？什么送花？

“別裝了。”陸敬堯的眼神變得狠厲，“上周，我親眼看見一個男人在餐廳門口給你送了一大束玫瑰。你還對他笑了?！?/p>

我終于想起來了。

上周我去看畫展，門口有個做活動的小哥，見人就發(fā)一支玫瑰。

我當(dāng)時接過來，禮貌性地說了聲謝謝。

就這么簡單的一件事，在他眼里，就成了我出軌的證據(jù)？

他根本不是懷疑我出軌。

他只是在為他今晚的謀殺，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對。”我忽然不想解釋了。

我看著他，故意笑得燦爛，“你說的沒錯。他比你年輕，比你溫柔，比你懂我。我就是愛上他了，所以要跟你離婚?！?/p>

“你找死！”陸敬堯徹底被激怒了，他雙目赤紅，掐著我下巴的手猛地用力。

“云韶，你以為我不敢動你嗎？你是我陸敬堯的人，這輩子都是！就算死，你也得是我的鬼！”

他的臉在我眼前放大，充滿了瘋狂和占有欲。

林知儀在一旁發(fā)出驚呼：“師傅，不要！師母她......”

她的話沒說完，陸敬堯卻突然松開了我。

他不是良心發(fā)現(xiàn)，而是我的手機(jī)響了。

屏幕上跳動著一個陌生的號碼。

陸敬堯一把搶過手機(jī)，按了接聽，開了免提。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喂，請問是云韶小姐嗎？我是畫廊的負(fù)責(zé)人，您上周在我們這里定制的畫已經(jīng)完成了，您看什么時候方便來取？”

陸敬堯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精彩紛呈。

我扶著墻，冷冷地看著他。

“陸大廚神，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著手機(jī)屏幕。

屏幕上，除了那個畫廊的電話，空空如也。

沒有曖昧短信，沒有可疑通話。

我手機(jī)里干凈得像張白紙。

他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眼神里的瘋狂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覺的懊悔。

他走過來，想碰我的臉。

我偏頭躲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

“云韶，對不起，我......”

“別碰我?！蔽掖驍嗨?，“我覺得臟。”

說完，我不再看他，徑直走向二樓的臥室，“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

我背靠著門板，緩緩滑落在地。

下巴疼，心更疼。

門外，傳來了林知儀和陸敬堯的對話。

林知儀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哭腔，“師傅，對不起，都怪我。我不該胡說八道，讓您誤會了師母?！?/p>

“不關(guān)你的事?！标懢磮驀@息一聲，“是我太急了?！?/p>

4.

我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整整兩天。

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喝水。

不是我不想，是我不敢。

這個家里的一切，都可能被下了毒。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再這樣下去，不用陸敬堯動手，我就會先一步油盡燈枯。

我必須離開這里。

第三天傍晚，房門被敲響了。

“師母，是我，知儀?！?/p>

“師傅他出差了，要明天才回來。他讓我好好照顧您。我給您燉了點素齋，您開開門，吃一點吧？”

我靠在門上，冷笑。

出差？

是去準(zhǔn)備殺我的工具，還是去聯(lián)系買家了？

我只說了一個字，“滾?！?/p>

門外的林知儀沉默了片刻，聲音帶上了哭腔，“師母，您別這樣?！?/p>

“您不吃東西，師傅會心疼的。就算您生師傅的氣，也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啊。”

她頓了頓，又說：“我知道，您是怪我?！?/p>

“怪我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家里。對不起，師母，都是我的錯。”

“只要您肯吃飯，我......我馬上就離開這里，再也不出現(xiàn)在您和師傅面前。”

我在心里冷笑，呵呵，真會裝啊。

如果不是親耳聽見她和陸敬堯的對話，我恐怕真的要被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騙過去了。

“我說，滾?！?/p>

我加重了聲音。

門外徹底安靜了。

我以為她走了，剛松了口氣，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卻貼著門縫鉆了進(jìn)來。

“云韶，你裝什么清高？”

她不再偽裝，聲音里充滿了惡毒和嫉妒。

“你真以為師傅愛你嗎？別做夢了！他從頭到尾，看上的就只是你的原形！”

“你知道嗎？他第一次見到你，不是在你快凍死的時候，而是在山澗里?！?/p>

“你當(dāng)時正在月光下修煉，那身雪白的皮毛，簡直是上等的珍品。他當(dāng)時就跟我說，這只兔子，如果做成菜，一定能名揚(yáng)天下?！?/p>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之所以留你三年，不過是為了用他的龍氣養(yǎng)肥你，讓你的肉質(zhì)更鮮美，靈氣更充沛?！?/p>

“你還真當(dāng)自己是陸太太了？一個畜生而已，也配？”

“還有，你以為你不能生是誰的問題？是師傅！他每天都在你的飲食里加了避孕的東西！他怎么可能讓一個畜生，懷上他的后代？”

“你就是個移動的食材庫，懂嗎？蠢貨！”

她模仿著陸敬堯溫柔的語氣，“等再過幾天，我就用云韶的原形，做一道‘玉兔羹’，助你拿下今年的金廚獎。”

我渾身發(fā)冷，抖得站不住。

原來我這三年，活在一個巨大的騙局里。

我愛上的男人，從一開始，就算計著要如何吃掉我。

“你是不是很好奇，他為什么突然要動手了？”

林知儀的聲音里帶著得意。

“因為我懷孕了?！?/p>

“我懷了師傅的孩子。所以，你這個占著茅坑不拉屎的廢物，該退位讓賢了?！?/p>

“你的死期，就是我的好日子。用你的命，換我后半生的榮華富貴，和我們孩子的錦繡前程，也算是你的福報了。”

“哈哈哈哈......”

我再也忍不住，胸口一陣翻涌，一口血噴了出來。

門外的笑聲戛然而止。

“你......你怎么了？”林知儀的聲音里透著慌亂。

我擦掉嘴角的血跡，扶著墻壁，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