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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是吏部侍郎的千金,未來的諸侯國世子妃。
人人皆知世子風流,還在青樓養(yǎng)了個相好。
我并不在乎世子愛誰。
自幼我眼中的世界是不同的。
所有人在情緒激動時,肩頭都會出現(xiàn)一只巴掌大的動物。
動物對應著人的性格。
但有一個人,肩頭從來空空如也——
他又是什么動物呢?
1
世子領著那青樓女子回府時,我正坐在梳妝鏡前,看著婢女替我插上最后一枚簪子。
侍從慌張地進門,單膝跪下:
「小姐,世子回來了,只是......帶了個女子回來,聽說是青樓的花魁,名叫曾韓兒?!?/p>
我和鏡子中面無表情的自己對視:「慌慌張張做什么,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世子夜不歸宿流連青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前不久剛在狩獵場上奪得第一,得了諸侯王賞識,剛有了點底氣,就迫不及待把人帶回府了。
竟這般沉不住氣。
我漫不經(jīng)心地抻了抻衣袖,起身迎出門。
還未走近,便聽見女子嬌滴滴的笑聲。
世子身后的徐將軍先看到了我,忙向世子稟報。
此人跟隨世子多年,此時一只狼犬立在他肩頭,沖我搖了搖尾巴。
世子只顧和懷中人談笑,被打斷還有些不情愿,看見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卻并未松開攬著女人的手。
畢竟前幾日我和他提起,今日我準備回家。想必他認準了我今日不在,才風風光光地帶著那女子回府。
那女子弱柳扶風般依偎在他懷里,柔聲道:「夫君,這位姐姐是?」
世子低頭看著懷里的女子,輕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調皮,還未娶你入門,這個稱呼以后再叫也不遲?!?/p>
話里話外好像都認定遲早會娶這女子進門。
他懷中的女子目光看向我時帶了幾分敵意,看向世子時卻紅了眼眶,聲音透著幾分委屈:「姐姐怎么不說話,是不是不歡迎我?」
剎那間,各色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據(jù)說那女子當上花魁,靠的就是一副好容貌。
可我看著那女子肩頭面目猙獰的白毛狐貍,有種太監(jiān)逛青樓的無力感。
欣賞不來。
從小的修養(yǎng)使我繃住了臉上的笑,只是目光冷了幾分:「問詢他人姓名前,先報上自己的姓名是最基本的禮節(jié)吧。」
那女子面上一僵,擠出幾滴淚,哭的我見猶憐:「我自幼家境貧寒,后又被賣到青樓,禮數(shù)上自是不能和姐姐比,若非世子憐惜......」
世子目光淡淡地掃過我,又落回女子身上,憐惜地捧住她的臉:「別擔心,你既然來了,就安下心住些日子,其他的我會解決?!?/p>
青樓女子慣會察言觀色,也慣會博得他人憐惜。聞言,小鳥依人般依偎在世子懷中:「我都聽您的~」
見她這般懂事聽話,世子越發(fā)憐惜,喚來侍從將女子帶到側院。
待那女子走后,太子看向我:「韓兒性子軟,也不欲與你爭奪正妻之位,你不必針對她?!?/p>
我失笑,看人眼光也這般不準。
想到剛剛在世子看不到的地方,那女子面上的委屈消失不見,盯著我的目光充滿惡意,肩頭的狐貍也沖我呲著牙。
性子軟?
我看不見得,心眼多才是真的。
我懶得與他爭辯,收拾東西回了家。
2
坊間很快有了傳言。
世子光明正大領了一位青樓女子回府,世子妃不堪受辱回了楚家。
一時間眾說紛紜。有民間女子做起白日夢,妄圖搭上世子一步登天;也有書生學者大罵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還有政客官員上書質疑世子此舉多有不妥。
不論外界如何猜測,我氣定神閑地在家中喝茶。
無他,我是吏部侍郎的千金,我爹如今是諸侯王面前的紅人。諸侯王正欲退位,王妃為了世襲罔替,特地讓世子與我相處,為的就是拉攏我爹。
如今世子領了一青樓女子進門,不僅我受了委屈,更是打了我爹的臉,打了楚家的臉。
就算世子不愿,王妃也會壓著他,讓他哄我回去。
畢竟,當今諸侯王,可不止他一個兒子。
3
世子來時,我正側坐在池塘邊投喂池里的錦鯉。
世子步履匆匆走來,臉色難看:「你和我母妃說了什么!」
「世子可是誤會我了,如今這城中百姓都知道我被流言中傷,閉門不出,有何機會見到王妃?」我低著頭注視著水中來去自由的錦鯉。
不知道腦補了什么,世子在我身旁坐下。
「子衿,前些日子的事,確實是我考慮不周。論家世出身,韓兒不能與你相提并論,因此,你當為正妃?!?/p>
我嫌棄地挪遠了些:「哦,聽世子的意思,是要納她為妾了?」
世子語氣中帶了幾分欣慰:「韓兒生性善良,不愿與人爭搶??次覟殡y,自愿退讓,甘居妾位?!?/p>
我喂魚的手頓住。
不愿與人爭搶,又如何能在青樓奪得花魁之稱?
況且,以青樓出身卻能成為王室妾位,這可不是一般的有手段。
「既然如此,那位曾姑娘,一定很開心吧?!?/p>
世子沒有聽出我話里的陰陽怪氣:「那當然!之前韓兒并不知曉我的身份,卻也是對我一心一意。她愛的只是我個人,并不看重這些虛名!」
我冷笑出聲:「王妃知道你的想法嗎?」
單是略過一眾世家女子納青樓女子為妾,侮辱的又豈是楚家的顏面,簡直是把世家的臉面踩在地上。如此一來,世家必有異議。
正值世襲罔替之際,王妃定不會容忍此舉動搖人心。
果然,世子黑了臉:「韓兒只想和我在一起,對金錢權利并不感興趣,定不會擋了你的路!她只是想要一個名分,你又何必對她趕盡殺絕!」
她想要名分,那我呢?
一步退,步步退,真當我好拿捏?
「怎么?說服不了王妃,想讓我退步,」我把手中的魚食盡數(shù)撒進池塘,「損人不利己的事,我何必要做?」
他伸手顫顫巍巍指著我:「我當你是大家閨秀、氣度不凡,誰知竟如此小肚雞腸、心狠手辣,真當我看走了眼!」
我撇了一眼他的肩頭,很快移開始線。
「那又如何呢,只能怪您自己識人不清了?!?/p>
世子氣的拂袖而去。
我苦命地嘆了口氣,世子這脾氣真不好伺候。
什么時候才能看到他的動物啊?他那么可愛,小時候還愛吃竹筍,會是熊貓嗎?我身邊還沒人肩頭是熊貓呢!
4
宮宴上,我坐在左側首位,右側的座位依然空著。
突然底下人群傳來騷動。
世子來了,身邊跟著的竟是曾韓兒!
她如今還沒有名分,是以侍女身份跟隨世子入宮。
世子無視我,帶著曾韓兒坐下。
雖然曾韓兒的身份未曾擺在明面上,但宮中誰人不知世子的風流事,如今又光明正大把人帶到宮宴上,簡直是將我的臉面丟在地上。
人群議論紛紛,視線不住地往我身上瞟。
兩人靠的很近,世子甚至還親手給她布菜,趁的坐在一旁的我像個局外人。
王妃面色黑沉,肩上的黑蛇盤了又盤,但她對世子一向寵愛,并未當眾斥責,只是對他使了個眼色。
世子不情不愿地夾了塊魚丟進我盤中。
我輕笑一聲,看著魚塊上數(shù)不清的亂刺,把魚放在一邊。
連裝個樣子都不肯嗎?
先不說宮宴時大多不會選擇多刺的魚帶殼的蝦之類的食物,萬一被卡到免不了顏面盡失。
更重要的是,我海鮮過敏。
兩人在一旁恩恩愛愛,平時吃飯都要十個丫鬟在一旁伺候的世子此刻正親手給曾韓兒挑魚肉里的亂刺。
曾韓兒肩頭的白狐貍尾巴幾乎要晃出殘影。要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現(xiàn)在還不能撕破臉,我真想立刻離席去洗洗眼睛。
宮宴結束后,我迫不及待正要先行離開,一旁的小廝湊到我耳旁:「王妃邀您移步后花園?!?/p>
也是,世子犯渾不肯認錯,還變本加厲,王妃只得另尋他法拉攏楚家。
見到王妃時,她正在后花園賞花。
見我到來,她親昵地讓我靠近些,語氣中帶了些心疼:「這些日子,受委屈了吧?」
我笑著說沒有,畢竟王妃肩上黑蛇的蛇信子快吐我臉上了,這話里又能含幾分真心呢?
「區(qū)區(qū)一介青樓女子,上不得臺面,妨礙不了你的位置。等他玩夠了,你還是名正言順世子妃?!?/p>
王妃嘆了口氣:「統(tǒng)兒被我寵壞了,他做了混賬事,我自會教訓他。既然如今事情還沒處理干凈,婚期就先延后吧,你意下如何?」
我低眉順目立在一旁:「既然事情未成定局,那便聽王妃的先延后吧?!?/p>
這是敲打我呢。
既想借助我的身份為世子造勢,鞏固繼承權,又用婚約吊著我,以免我脫離掌控。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我只有統(tǒng)兒這一個兒子,日后你便是王妃,有你輔佐他,我也放心,」王妃摩挲著手中曼陀羅花的花瓣,沖我擺擺手,「今日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p>
我低聲應下,轉過身時收起臉上的笑容。
王妃早年誕下次子時難產(chǎn)大出血,差點丟了性命,一氣之下連名字都不愿意取,還是剛好前來覲見的大臣看不過去出言解圍,才潦草根據(jù)當日所穿衣物顏色取了玄字。
想當年給大兒子取名時,王妃大張旗鼓請遍了京城有名的學士,最終再三斟酌才選了統(tǒng)字,也是給予了統(tǒng)領天下的厚望。
王妃自此一直對次子心懷芥蒂,索性讓次子拜了當日出聲解圍的大臣為師,一直寄養(yǎng)在王宮外。等他一成年便把他趕去戍邊,如今更是連次子的身份都不承認了。
若哪一天他死在戰(zhàn)場上,王妃也只會高興大兒子少了一位競爭對手吧。
如若世子繼位,王妃和世子定容不下他。
不過婚約延期嘛,倒是正合我意。
5
我回了世子府。
彼時曾韓兒正坐在花園里,侍衛(wèi)丫鬟圍了一圈,有的打傘,有的扇扇子,有的捧著果盤。
這府里的下人們慣會察言觀色,如今曾韓兒正是受寵,便極盡討好。
我站在回廊,看著曾韓兒向周圍人展示她編的手串,引來一片夸贊聲。
正要離開,曾韓兒叫住我:「姐姐回來了?」
她走進,向我展示手中的手串:「陸統(tǒng)哥哥最喜歡我編的手串了,之前還夸我手巧,姐姐是大家閨秀,想必也很擅長女紅吧?」
我平靜道:「我不必做這些,總會有人替我做的?!?/p>
曾韓兒臉色沉了沉,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自顧自開口:「聽說姐姐之前有一位青梅竹馬的公子,感情很好,可惜前段時間被派去鎮(zhèn)守邊疆,也不知道如今還是不是活著?」
我溫柔地笑了:「你是從哪里聽說的?」
她得意地笑了:「當然是路統(tǒng)哥哥對我說的了!不過,聽說陸統(tǒng)哥哥從不愿主動和姐姐交流,姐姐平時很寂寞吧......」
下一秒她便笑不出來了,因為我的巴掌狠狠落在她臉上,指甲在臉上劃出紅痕。
為了借力我甚至往后撤了撤肩膀。
我笑的更溫柔了:「就算再不受寵,他也是諸侯王的兒子,又豈不是你一介青樓女子可以妄議的?管好你的嘴,不然下次就不只是一個巴掌了?!?/p>
身旁的丫鬟上前拿手絹替我擦了擦手。
我上前一步,貼近她耳邊:「比起我,你才更寂寞吧。聽聞你之前在青樓,可與尚書家的公子有過一段露水情緣?
「你說,要是世子知道你曾與反對世子一黨的大臣公子有過勾連,他會不會起疑心?」
曾韓兒捂著臉靠在護欄上,滿臉不可置信:「你......你怎么會知道,我們明明......」
「收起你的狐貍尾巴,否則......」我甩了甩手腕,轉身離開,「手絹扔了吧,打了你我都怕沾上一身狐騷味?!?/p>
曾韓兒深色怨毒,面相幾乎和她肩上那面目猙獰的狐貍重合。她不敢還手,神經(jīng)質地咬著指甲。
回廊轉角處,我碰上了剛回府聞聲而來的徐將軍。
看我無事,徐將軍對我抱拳:「小姐,有公子那邊的來信?!?/p>
我心下一喜:「他要回來了嗎?」
徐將軍肩頭的狼犬耷拉下尾巴:「本來已經(jīng)要啟程,可出了點意外?!?/p>
我嘆氣,要不是為了知道他是什么動物,我何必在府里受這氣。
我正準備離開,卻又被徐將軍叫?。骸改桥诱J識些不入流的江湖人士,還望小姐萬事小心!」
6
又過了幾日,我接到父親來信,讓我回府一趟。
我乘坐的馬車行至半路,大道上卻突然擁擠起來。
府上的車夫來匯報:「說前方有人鬧事,他知道附近有條小路,平時人少,速度更快?!?/p>
我看著車夫肩頭的杜鵑鳥無所謂地笑笑,讓車夫調轉車頭,駛上了小路。
這路上怕是少不了波折,畢竟杜鵑鳥可是出了名的利己主義者。
馬車越來越偏,等到了人煙稀少處,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從一旁的樹林中沖出,直直迎向行駛中的馬車。
車夫慌亂勒緊韁繩,馬兒受了驚不受控制,車夫滾落到地上,車內一陣顛簸。
我攥著車窗帷幔向外看去,卻見為首黑衣人抬刀劈來。
我來不及閃避。
就在刀鋒即將靠近時,破空聲再起,一支羽箭穿過黑衣人的胸口,將他定在地上。
楚家的暗衛(wèi)從暗處現(xiàn)身,不出一刻鐘便將那幫黑衣人全部撂倒在地。
為首的黑衣人被按倒在地,肩上的老鼠眼睛通紅。
車夫早已誠惶誠恐跪倒在地,看我走近更是止不住的磕頭:
「小姐饒命!都是......都是那曾韓兒,她給了我銀子,讓我把馬車駕駛到這條路上,我沒想到她是想行刺世子妃??!」
身后的丫鬟呵斥道:「世子府上的車夫,領著府上的俸祿,竟存有這般謀害主子的私心!」
我壓著刺客們和馬夫回了府,剛好看到曾韓兒站在府門前。
看見我完好無損的出現(xiàn),她臉上閃過幾分慌張,肩上的狐貍焦急地在原地圈圈轉。
我徑直來到她面前:「怎么,看見我回來很驚訝嗎?」
曾韓兒連忙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我只是聽聞姐姐要回家,看見姐姐回來這么快,才會一時失態(tài)......」
我挑眉:「這么說,你是從哪里知道我的行程和去向的?」
不等她反應,我壓低聲音繼續(xù)道:「是你買通了車夫吧?我知道你的秘密,若被世子知曉,你定不能繼續(xù)留在世子府。于是你暗中聯(lián)系人刺殺我,畢竟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p>
曾韓兒擠出兩滴眼淚,肩上的狐貍面目扭曲沖我呲牙,看樣子恨不得沖上來生啖我血肉。
周圍逐漸有了圍觀者,我抬手掩面,聲音哽咽:
「我知你之前生活不易,于是世子領你進門時我多有忍讓??赡闳缃窬篂榱诉@世子妃的名頭想要置我于死地!如果你為了世子妃之位就忍心害人性命,這般虛名你拿去也罷!」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
「聽說這女子是青樓出身,如今還這般狠心,世子看上她什么了?」
「把青樓女子迎進門對世子妃本就是侮辱,如今竟然還敢殺人!」
「世子這次一定容不下她了!」
......
看著曾韓兒臉色一寸寸白下去,我和她擦肩而過:「你猜,世子這次能不能保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