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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黑狗吞日(二)
經(jīng)過對幾個保安的審理,有一個保安交代,老許在老家有一個侄子,因為偷盜蹲過牢,前段時間偷偷來找過老許,被自己撞見,兩個人嘀嘀咕咕的好像在說什么還債。
而老許的這個侄子,小名就叫黑狗。
大概一周之后,警方逮捕了躲在出租屋里睡覺的小名為黑狗的男人,許大飛。
看到警察,許大飛嚇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而聽說警方是因為蘇家滅門案找到自己頭上的。
許大飛更是在審訊室里嚇暈過去。
等意識清醒過來后,許大飛立刻交代,的確是自己與叔叔許偉,為了堵上自己一屁股的賭債,殺死了蘇家一家人。
臘月二十八,他收到了叔叔的電話,大年三十晚上12點到蘇家。
臘月三十上午,他通過地下手段取得了所謂的“迷藥”,偽裝成衣物包裹放到了小區(qū)的保安亭的業(yè)主取物處。
因為許大飛身份特殊,一直沒有過多在小區(qū)暴露。
最初,他一直以為是要去偷盜,到了蘇家才發(fā)現(xiàn)叔叔竟然殺死了蘇家全家,手段之狠,令他都驚詫不已。
許大飛詳細描述了蘇家每一個人被殺的情形。
與蘇家人的死亡方式一致。
但另一方面,許大飛卻交代不清,蘇家失竊的剩余財物去了哪里,先是說藏在了自己的出租屋地板下,警方尋找無果后,許大飛又把責任推給了叔叔許偉。
而許偉則是軟硬不吃,在許大飛交代之后,又扛了三個月才認罪,承認自己殺掉了蘇家壯年六人,但拒絕承認自己殺死了兩個孩子,也交代不出失竊財物的去向。
無奈之下,警方只得先以故意殺人罪,破壞私人財物罪將叔侄二人移交檢察院。
可沒想到,許偉在一審時翻供了。
他聲稱,李國棟刑訊逼供。
4
“然后呢?”
醫(yī)生林彤聽得十分認真,見我的講述停頓了,開始問我。
我喝了口水,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我叫韓路,應(yīng)該是個警察?
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在我的記憶里,我是一個刑警,故事里的老金就是我的師父。
他把我從廠里帶到了刑警隊,培養(yǎng)了我。
但我不知因為什么受了傷之后,再醒來時,所有人都告訴我,我是警察,但并不是刑警。
我的師父老金、同事祥武,都并不存在。
為了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把我記憶里的案子都講給了面前的這位醫(yī)生聽,可我的醫(yī)生則用網(wǎng)絡(luò)向我證明。
我說的每一個案子都查無此案。
“然后呢?”
見我沒有回答,林醫(yī)生又問了我一遍。
我很煩躁,既然我講的故事你都認為不存在又何必問我后續(xù)呢?
但我還是乖乖回答了:“李隊被調(diào)查,根本沒有刑訊逼供過,但許偉不知道從哪里來了翻案的信心,一直反反復(fù)復(fù),認罪又推翻,最后三次認罪,三次翻供,導(dǎo)致李隊不得不內(nèi)退離開一線。當年審理這個案子的刑警被調(diào)離的調(diào)離,辭職的辭職,最后,只剩了沒有正式編的老金一個?!?/p>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是我從警的第二年,案子被支隊再次被提起重新審理,老金作為唯一經(jīng)歷過完整案情的人,被借調(diào)去支隊協(xié)助調(diào)查,于是,他帶著我和祥武去到了總隊。
不過我沒有說出口。
“再然后,我,不記得了?!?/p>
我假裝頭疼,按著自己的額頭。
醫(yī)生林彤點點頭,在電腦前匆匆記錄著什么。
我看著她,問她:“我想回去睡會,可以嗎?”
林彤答應(yīng)了。
走出咨詢室,我把手從額頭上拿了下來,大口地呼吸了一下新鮮的空氣。
這是我住在療養(yǎng)院的第二周了。
從車禍醒來之后,我就一直住在這家療養(yǎng)院。
這里環(huán)境舒適,醫(yī)生很溫柔,病友們大多數(shù)是公職人員,為人友好。
可我總是覺得這里十分奇怪。
這是一家地圖上搜不到的地方。
可我的父母來看我,反復(fù)叮囑我要在這里好好養(yǎng)傷。
我沒有電腦,如果要使用電腦,我只能到這里的機房,我的手機也只能登錄療養(yǎng)院的網(wǎng)絡(luò),我想查證一下我記憶里的案子,總是404。
可有幾次,我記得自己從睡夢中醒來,偶然輸入一兩個名字和案情,總能查到相應(yīng)的事件。
可等我醒來,他們又變成了查無此案。
我問我的醫(yī)生,醫(yī)生告訴我,是我做夢了。
我問我的病友,我的病友卻說他也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那一定是夢。
可我不愿意相信。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
我拿出手機,搜索著一個人名,李燃。
手機里,顯示出無數(shù)個叫李燃的名字,我一頁一頁地翻找著。
直到在第九頁,在湖陽師范大學(xué)法學(xué)院畢業(yè)生名單里,我看到了這個名字,還有一張畢業(yè)照片。
那個扎著馬尾辮,目光凌厲的女人。
5
2009年,蘇家滅門案發(fā)生五年之后,許偉在庭審現(xiàn)場,第四次翻供。
案情再次重啟。
為了佐助支隊調(diào)查,老金作為僅剩的第一批蘇家滅門案的出警人員,帶著我和祥武來到了市刑警支隊。
老金和祥武借口抽煙等在支隊門外,讓我一個人先過去交接。
我就在這樣的情形下,見到了時任刑警支隊的犯罪心理科科長的李燃。
一進門,因為檔案袋里的資料被老金放得亂七八糟,我就被她罵了個狗血噴頭。
李燃當時也只有26歲,只比我大三歲而已。但她是碩士畢業(yè),支隊學(xué)霸級別的人物,研究生期間就在湖陽破過大案,畢業(yè)之后,直接空降到了支隊成為科級領(lǐng)導(dǎo)。
對于這樣的人,我是很佩服的。
但她整個人冷得像個冰窖,讓人很不好接近。
以至于老金和祥武在開會的時候都遠遠地坐在了房間的角落。
李燃簡單向我們介紹了一下任務(wù),許偉這次翻案,指出許大飛的口供里說過,作案時,他們兩個人都是蒙面的。
許偉以此借題發(fā)揮,說自己的侄子很有可能認錯了人。
這一點,遭到了許大飛的反對,他認為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認錯親叔叔。二人當庭就吵了起來。
市刑警支隊只好再次成立專案組,圍繞許偉和許大飛繼續(xù)補充證據(jù)。
而李燃和老金,負責外圍證據(jù)的補充。
李燃把任務(wù)介紹清楚之后,看著老金半死不活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索性越過了他,指著我問:“你覺得,我們該從什么地方入手?”
我第一次閱讀案卷,就奇怪為什么從來沒有人提出一個關(guān)鍵問題:“既然蒙面,那蘇箐箐是怎么看清的呢?”
話一出口,老金立刻接過話去:“蒙的是下半張臉,眉眼沒有被遮住。”
我接著追問:“那年她只有12歲,又是站在樓梯上看到的,距離遠,屋子里又黑,會不會認錯人了?”
“我們測試過幾次,她每次畫出的樣子都是一樣的,許偉的臉已經(jīng)滲入到她所有的記憶里了?!?/p>
李燃接著說:“蘇箐箐事后暈倒摔傷,出門求救后,第一眼見到的就是許偉,在極度驚恐下,心理學(xué)上有一種面部失憶癥,她也有可能是把看到許偉的記憶嫁接在了兇手的記憶里。”
老金突然來了情緒:“她的記憶很清晰,能清晰描述出什么角度,看到的上半張臉,這個孩子很冷靜,不像是普通孩子?!?/p>
“但我們不能因為她是受害人,就無條件相信她的話。”
李燃顯然是站在我這一邊的:“我覺得韓路說得有道理,我們應(yīng)該再去跟蘇箐箐談一次?!?/p>
老金無奈搖了搖頭,兩手抱胸:“那你們自己去吧,可別叫上我?!?/p>
李燃二話不說,翻著資料問道:“那她現(xiàn)在住在哪?”
老金不假思索:“旭輝小區(qū)一期3號樓1801?!?/p>
“她還住在哪里?”
我和李燃異口同聲。
旭輝小區(qū)一期3號樓1801,這就是當年蘇箐箐失去所有親人的房子,那里面充斥著暴力與血腥,無窮無盡的痛苦回憶。
“當年全家就剩她一個,爺爺?shù)膹S子讓別人買走了,她沒有監(jiān)護人,自己也沒地方去,只能回到那個家住著?!?/p>
看我們驚訝,老金來勁了,開始解釋:“事發(fā)之后,她正好要上初中,身邊朋友老師一變,她也沒有可以安慰她的人。再加上兇手一直沒有認罪,性子也就越來越孤僻,融不到正常的社會去。本來要明年高考,現(xiàn)在輟學(xué)了?!?/p>
“她不愛見人,一年到頭就在那間房子里住著,輕易不出門?!?/p>
“你們?nèi)チ司椭懒?。”老金最后補充了一句。
然后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我,似乎是在告訴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