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畢生追逐的光，奮斗的目標，窮盡心血構筑的圣殿，原來只是一個方向錯誤的土坯房。

而真理，一直就在他們從未正眼瞧過的另一個方向，。

王向東低著頭，兩只手死死地揪著自己的頭發(fā)，

“都抬起頭來?！?/p>

周老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人們像是被驚醒一般，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沙發(fā)上那個枯瘦的身影。

周老沒有看他們，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張薄薄的草稿紙上，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羞愧嗎？”

他問。

沒人回答，但所有人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是該羞愧?！?/p>

周老緩緩點頭。

“為我們的固步自封而羞愧，為我們的傲慢無知而羞愧?！?/p>

他頓了頓，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點。

“咚?！?/p>

聲音不大，卻像晨鐘暮鼓，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但是，羞愧完了呢？”

周老的聲音陡然拔高，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就坐在這里等死嗎？抱著我們那些可笑的瓶瓶罐罐，當一輩子守著垃圾堆的乞丐？”

“不！”

他猛地一拍沙發(fā)的扶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們是龍國的物理學家，”

“我們的天職，是探索真理，是推動文明，”

“現在，真理就擺在我們的面前，一座前所未有的寶庫，向我們敞開了大門，”

“你們要做的，不是在這里自怨自艾，”

老人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臉頰因激動而漲得通紅。

客廳里，所有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們眼中熄滅的火，在周老這番話的引燃下，再次熊熊燃燒。

是的，羞愧有什么用？

固有的認知被顛覆了又如何？

這不正是科學的本質嗎？

在不斷的自我否定中，螺旋上升。

他們失去的是可笑的驕傲，但得到的，卻可能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老李，”

周老轉向李衛(wèi)國，目光灼灼。

“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我們所有人能夠處理的范疇?！?/p>

“它的價值，無法估量。它的影響，足以改變國運?！?/p>

“你，現在，立刻，去你的辦公室?！?/p>

李衛(wèi)國瞬間明白了周老的意思，他的心臟猛地一跳。

辦公室。

那部電話。

他猛地站起身，因為起得太急，眼前一陣發(fā)黑，身體晃了晃。

張建民一把扶住了他。

“老李，我和你一起去?！?/p>

“好?！?/p>

李衛(wèi)國沒有推辭，他此刻需要一個人在身邊。

兩人沒有再多說一個字，抓起外套就沖出了房門。

天色已經蒙蒙亮，清晨的寒風，吹在臉上，卻讓兩人混亂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一輛黑色的紅旗車悄無聲息地滑到樓下，司機早已在車里等候。

車子平穩(wěn)地駛出小區(qū)，匯入空曠的城市主干道。

車內，李衛(wèi)國和張建民都沒有說話，氣氛壓抑得可怕。

張建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喃喃自語。

“老李，你說......我們是不是在做夢？”

“我掐了自己好幾下。”

李衛(wèi)國閉著眼睛，靠在后座上，聲音嘶啞。

“很疼。”

張建民沉默了。

是啊，疼。

這一切都真實得不能再真實。

一個學中醫(yī)的學生，用一張草稿紙，推翻了現代物理學的大廈。

這比任何夢境都來得荒誕。

很快，車子抵達了物理研究所。

門口的警衛(wèi)看到李衛(wèi)國的車，立刻立正敬禮，電動門無聲地滑開。

這里是龍國物理學的圣地，安保級別等同于核心軍事基地。

車子直接開到辦公樓主樓下。

李衛(wèi)國和張建民快步下車，走進大樓。

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回蕩，顯得格外清晰。

來到辦公室門口，李衛(wèi)國的手指在密碼鎖上停頓了片刻，深吸一口氣，輸入了密碼。

“滴?！?/p>

門開了。

辦公室里一塵不染，陳設簡單。

所有的光輝，似乎都集中在了那張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

以及，桌子左上角，那一部紅色的電話機。

它靜靜地躺在那里，沒有連接任何常見的電話線，仿佛一件來自上個時代的藝術品，

李衛(wèi)國走到辦公桌前。

他一生之中，只用過這部電話三次。

第一次，是三十年前，第一座國產核電站并網發(fā)電成功。

第二次，是十五年前，“神舟”飛船首次載人航天成功。

第三次，是七年前，國產大飛機首飛成功。

每一次，都代表著龍國科技史上的一座豐碑。

而今天，可能是第四次。

他知道，這個電話一旦撥出，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將被載入史冊。

他將要匯報的內容，比前面三次加起來，都更加......

他拿起話筒，那冰冷而沉重的觸感，讓他瞬間冷靜下來。

沒有撥號盤，只有幾個特殊的按鍵。

他伸出食指，按下了最上方那個標著“1”的按鍵。

電話里沒有傳來任何撥號音。

只有一片極致的安靜。

大約三秒鐘后。

“咔噠?！?/p>

一聲輕響，電話通了。

一個沉穩(wěn)的男人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我是?！?/p>

僅僅兩個字，卻讓李衛(wèi)國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撲面而來。

他握著話筒的手，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有些發(fā)白。

他用盡畢生的克制力，壓抑著聲音里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激動與顫抖。

“報告一號，我是李衛(wèi)國?！?/p>

他的聲音頓了一下，仿佛在為接下來的話語積蓄所有的力量。

“我們......可能要見證歷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