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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佛堂只有周肆然一人。
燭光忽明忽滅,將周肆然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他跪在蒲團(tuán)上,手腕被那串浸血的佛珠勒得麻木。
隔天清晨,沈知衍穿著林以棠新買的大衣走進(jìn)來。
他領(lǐng)口系著一條暗紋領(lǐng)帶,絲質(zhì)面料在光線下泛著細(xì)膩的光澤。
周肆然一眼就認(rèn)出來,那是林以棠去年在男士精品拍賣會上特意拍下的限量款。
沈知衍立刻捕捉到他的視線,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周先生,你不會以為這條領(lǐng)帶是以前那條吧?”
周肆然抬起頭,“你想說什么?
“也沒什么?!彼斐鍪种改﹃I(lǐng)帶結(jié),“你那條啊,早就被我扔去垃圾桶了?!?/p>
他俯身靠近周肆然,溫?zé)岬暮粑鼑娫谒?,“這個是昨天以棠剛拍下的,比你那個貴了兩倍不止呢。她說,配得上我的東西,才值得花這個價(jià)錢?!?/p>
周肆然抬起頭,干涸的嘴唇動了動,“你費(fèi)盡心機(jī)來告訴我這些,是怕我忘了,你不過是撿別人剩下的?”
沈知衍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周肆然,你現(xiàn)在就是個被以棠厭棄的人,還敢這么囂張?”
周肆然視線從領(lǐng)帶移到他臉上,“林以棠當(dāng)年為了給我拍這條領(lǐng)帶是動用了周轉(zhuǎn)資金,你現(xiàn)在戴著的,不過是她用金錢堆砌的替代品?!?/p>
“你胡說!”沈知衍被戳中痛處,猛地伸手去推周肆然。
周肆然本就跪得不穩(wěn),被他這么一推,狠狠撞在身后的供桌角上,額頭瞬間磕出一道血口。
佛堂的門忽然被推開。
沈知衍的手還停在半空。
“以棠!”沈知衍看見他,非但沒收回手,反而往前踉蹌半步,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他捂著胸口,手指死死抓著林以棠的衣擺,指節(jié)泛白,“我不是故意的。”
他仰著臉,睫毛顫動。
“肆然哥說我是撿別人剩下的,說你對我沒有半分真心。我一時(shí)氣不過,才推了他一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以棠的目光落在周肆然額角那道猙獰的傷口上。
血珠正順著他的眉骨往下滾,眼看就要浸進(jìn)眼里。
她下意識上前替他擦掉,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怒意,壓抑著低吼,“沈知衍!誰準(zhǔn)你動他的?”
沈知衍被她吼得一哆嗦,抓著大衣的手松了松。
周肆然沒反應(yīng),也沒說話,就那么直挺挺地跪著。
那些被她刻意壓下去的疼惜突然翻涌上來。
以前他要是摔破膝蓋,她都會抱著他哭半小時(shí)。
心頭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剜了一下,她往前跨了半步,幾乎要脫口而出“你怎么樣”。
可話還沒出口,就被沈知衍驟變的臉色打斷。
沈知衍突然捂著腰,聲音發(fā)顫,“腰......我腰有點(diǎn)疼,剛才推肆然哥的時(shí)候,好像扯到舊傷了......”
她的怒氣忽然平息下來,猶豫著蹲下身,“怎么回事?哪里疼?”
“就是剛才推他那下好像扯到?!鄙蛑艿穆曇魩е没冢忠蕴牡氖滞?,“都怪我不好,不該跟肆然哥置氣的。他心里有委屈,罵我?guī)拙湓趺戳??我不該還手的?!?/p>
林以棠靜靜看著他許久,像是敗下陣來。
她擦掉他的眼淚,小心翼翼地將人半扶起來。
周肆然扶著供桌站起來,血糊住了視線,他只能模糊看見林以棠將沈知衍靠在一起的背影。
那背影熟悉又陌生,像極了三年前,林以棠在拍賣會結(jié)束后把領(lǐng)帶遞到他手里時(shí),認(rèn)真保證要和他一輩子的模樣。
“林以棠。”他的聲音嘶啞,“是他推的我。”
林以棠的背影有一瞬間的僵硬,卻沒有回頭。
“知衍不是故意的?!彼D(zhuǎn)向周肆然,目光在看到他手腕的血痕時(shí)皺了眉,“我知道你委屈,但你想想,當(dāng)年若不是知衍父親,你現(xiàn)在還躺在ICU里。他替你受了那么多苦,你就當(dāng)可憐他,好不好?”
她從口袋里摸出一塊玉佩,是當(dāng)年在玉祁山求的平安符,“等你好了,我?guī)闳ビ衿钌竭€愿,就我們兩個,像以前一樣。”
周肆然盯著那塊玉佩。
當(dāng)年她一步一跪一磕頭的誠意打動了老中醫(yī),就連寺廟里的僧人都為之落淚。
給了她一塊開過光的玉佩。
她感恩戴德,當(dāng)場就捐贈了一身金佛。
后來她就坐在他的床前,將這件事一遍又一遍講給他聽。
如今,她卻依偎在那個用卑劣手段逼他結(jié)婚的男人的懷里,勸他可憐可憐加害者。
沈知衍眼角的余光帶著挑釁,“以棠,要不就讓肆然哥出來吧,這里又冷又潮,他身子還沒好,再待下去該生病了。”
“你看,知衍多懂事?!绷忠蕴姆畔滤?,轉(zhuǎn)身要去解周肆然的繩子。
周肆然避開她的手。
她看著沈知衍那張臉,突然想起昏迷時(shí)偶爾感受到的窒息。
那些被捂住口鼻的夜晚,那些被掐得青紫的胳膊,原來都是這個男人的照顧。
周肆然只覺得胸膛里有一股無名的怒火在燃燒。
他在大家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沖上去給了沈知衍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在佛堂里回蕩。
周肆然的手還停在半空,沈知衍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林以棠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她一把將沈知衍護(hù)在身后,眼底的怒火幾乎要將周肆然燒成灰燼。
“周肆然!你是不是認(rèn)為我真的舍不得動你?!”
周肆然笑出聲,“沈知衍,你明明知道她在玉祁山跪著求藥,知道她懷里揣著我的照片說要等我醒,還拿著你父親的救命之恩威脅她嫁你!你們都是一樣的貨色?!?/p>
“你閉嘴!”
林以棠沉下臉。
她抓過沈知衍的手,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狠狠揚(yáng)起。
“啪!”
這一記耳光比剛才重了十倍,周肆然被扇得撞在供桌上。
“這一巴掌,是替知衍打的。”林以棠的聲音冰冷,“看來你還是沒想明白,那就再關(guān)你兩天,什么時(shí)候想通了認(rèn)錯,什么時(shí)候再出來?!?/p>
她扶著沈知衍往外走,經(jīng)過門檻時(shí)頓了頓,“別妄想用孩子威脅我,知衍要是有半點(diǎn)閃失,我也會打掉我們的孩子。”
說完,佛堂的門被鎖死。
隨著最后一絲光亮的消失,周肆然滑坐在地。
額頭的血順著額頭往下淌,滴在那串佛珠上,像是在嘲笑他們的愛意。
他突然覺得可笑。
原來他的蘇醒,只是為了親眼看著自己的愛人,如何將他推入地獄。
兩天后,周肆然被傭人拖出佛堂時(shí),已經(jīng)站不穩(wěn)了。
他的意識像沉在水里的棉花,隱約聽見林以棠的聲音,“把他扔進(jìn)次臥。”
冷風(fēng)從窗戶灌進(jìn)來,刮得他骨頭疼。
林以棠摔給他一份文件,“簽了?!?/p>
周肆然看清“自愿終止妊娠同意書”六個字時(shí),只覺得血液瞬間沖上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