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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剪刀落下的瞬間,段智雅甚至已經(jīng)想好要在記者的鏡頭前說些什么。
她會提起自己如何突破傳統(tǒng)桎梏,如何帶領(lǐng)“雅遠”集團走向新的高峰,甚至會隱約暗示,蘇清遠那套“老掉牙”的手藝,早就跟不上時代的步伐。
可掌聲響了足足十分鐘,身后的生產(chǎn)線依舊靜得像塊冰冷的鐵。
沒有機器運轉(zhuǎn)的轟鳴聲,沒有傳送帶滾動的吱呀聲,只有技術(shù)人員們慌亂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廠房里來回回蕩。
段智雅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放下剪刀,快步走向生產(chǎn)線控制室,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面上,發(fā)出急促的“噔噔”聲,像是在敲打著她越來越慌的心臟。
“怎么回事?”她一把抓住技術(shù)部經(jīng)理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的西裝面料里,“不是早就調(diào)試好了嗎?為什么啟動不了?”
技術(shù)部經(jīng)理滿頭大汗,手里攥著皺巴巴的工序單,聲音帶著顫音:“段總,我們......我們按照您給的工序反復(fù)查了,每一步都對得上,可就是卡在最后一道成型工序上,機器根本識別不了絨線的密度?!?/p>
“識別不了?”段智雅一把奪過工序單,手指飛快地在紙上滑動,“不可能!我給的工序是蘇清遠親手寫的,怎么會有問題?”
她的目光掃過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跡,那些熟悉的筆跡此刻卻像一個個嘲諷的笑臉。
她突然想起蘇清遠寫工序時,偶爾停頓的眼神,想起他遞稿紙時指尖的顫抖,想起他說“寫完就讓我走”時那平靜得異常的語氣。
一個可怕的念頭猛地竄進腦海——蘇清遠是不是故意漏了什么?
“漏了......有沒有可能漏了什么步驟?”段智雅的聲音開始發(fā)飄,她抓住技術(shù)部經(jīng)理的肩膀,用力搖晃,“比如......比如處理絨線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有沒有什么步驟是我們沒注意到的?”
技術(shù)部經(jīng)理被晃得頭暈,連忙擺手:“我們把工序拆成了二十多個小環(huán)節(jié),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反復(fù)試了,真的沒有漏!除非......除非蘇先生寫的時候,就故意少寫了最核心的部分。”
“核心部分......”段智雅踉蹌著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控制臺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她突然想起蘇清遠奶奶說過的話,想起那個老太太攥著蘇清遠的手,反復(fù)強調(diào)“手藝的魂不能丟”。
難道蘇清遠真的留了一手?
就在這時,助理拿著手機快步跑過來,臉色慘白:“段總,不好了!公司股價開始跌了,林總那邊打電話過來,說林董已經(jīng)知道生產(chǎn)線的事,要您立刻過去解釋!”
“林若晨?”段智雅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慌亂。
她現(xiàn)在最不能失去的就是林家的支持,要是林家撤資,“雅遠”集團就真的完了。
“備車!”段智雅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現(xiàn)在就去見林若晨?!?/p>
車子駛往林家別墅的路上,段智雅反復(fù)看著蘇清遠寫的工序單,試圖從字里行間找出遺漏的痕跡,可無論她怎么看,那些步驟都完整得無可挑剔。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蘇清遠的電話,聽筒里卻只傳來冰冷的“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guān)機”的提示音。
她又打給村長,村長支支吾吾地說,蘇清遠跟著一個姓顧的女人走了,具體去了哪里,沒人知道。
段智雅掛了電話,手指緊緊攥著手機,指節(jié)泛白。
她第一次覺得,蘇清遠那個她一直以為“懦弱無能”的男人,竟然藏著這么深的心機。
到了林家別墅,林若晨已經(jīng)在客廳等著了。
他沒穿西裝,只穿了件休閑的衛(wèi)衣,可臉上的不耐煩卻比穿西裝時更甚。
“生產(chǎn)線怎么回事?”林若晨開門見山,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指責,“我爸剛才把我罵了一頓,說我跟你合作是腦子進水了,你到底能不能行?”
段智雅走到他面前,強裝鎮(zhèn)定:“只是暫時出了點小問題,技術(shù)人員正在排查,很快就能解決?!?/p>
“小問題?”林若晨冷笑一聲,拿起桌上的財經(jīng)報紙,扔在段智雅面前,“你自己看,‘雅遠’股價半小時跌了五個點,我投進去的錢都要打水漂了!段智雅,你別跟我玩花樣,你到底有沒有把握讓生產(chǎn)線啟動?”
段智雅看著報紙上刺眼的標題,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她不敢告訴林若晨,蘇清遠可能漏了關(guān)鍵步驟,更不敢說自己找不到蘇清遠。
“我有把握?!彼е?,硬著頭皮說,“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能讓生產(chǎn)線正常運轉(zhuǎn)?!?/p>
林若晨盯著她看了半天,眼神里充滿了懷疑:“三天?段智雅,我警告你,別想著騙我。要是三天后生產(chǎn)線還啟動不了,我們之間的合作就到此為止,而且你得賠償我所有的損失?!?/p>
段智雅點點頭,心里卻一片冰涼。
她知道,這三天,是她最后的機會。
離開林家別墅時,天已經(jīng)黑了。
車子行駛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段智雅看著窗外掠過的霓虹,突然想起以前和蘇清遠一起擺地攤的日子。
那時候他們沒錢,晚上收攤后,蘇清遠會買一根烤腸,掰一半給她,說“等以后有錢了,天天給你買”。
那時候的蘇清遠,眼睛里滿是光,手指雖然磨起了泡,卻依舊穩(wěn)穩(wěn)地拿著針線,認真地做著金絨花。
那時候的她,會幫蘇清遠擦汗,會跟他一起規(guī)劃未來,會真心實意地覺得,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再苦的日子也能熬過去。
可什么時候開始,她變了?
變得只看重錢,變得看不起蘇清遠的手藝,變得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甚至不惜背叛他,傷害他。
段智雅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淚。
她第一次開始后悔,后悔自己當初為什么要那么對蘇清遠。
如果......如果當初她沒有出軌,沒有逼著蘇清遠寫工序,沒有用硫酸傷他的手,現(xiàn)在的他們,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過著簡單卻幸福的日子?
可世上沒有如果。
段智雅擦干眼淚,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不管怎么樣,她都要找到蘇清遠,拿到那關(guān)鍵的步驟,保住“雅遠”集團。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你立刻去查,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找到蘇清遠的下落。記住,一定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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