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慎堂面無表情，后撤一步抽身，踹開礙事的矮椅大步離開。

門再次被暴力合上，搖搖欲墜。

十一月見底，濕冷從地底鉆進陳小果的骨頭縫里，刀口像是螞蟻在啃噬著。

血從口鼻溢出，蔓延成血洼，陳小果渾身是傷，但仿若未覺。

她的心被生挖空了一塊。

有只手在眼前搖晃，陳小果回神，她什么都聽不到，只好盯著林醫(yī)生的口型。

“怎么搞的”

“你身體基礎差太多了，配型成功也沒用?！?/p>

“采骨髓對你影響有多大，你心里沒點數(shù)嗎？”

陳小果揚起比哭還難看的笑，故技重施，歪歪扭扭地寫下【沒事的】推到醫(yī)生面前。

林醫(yī)生一推眼鏡還要說，一只涂著鮮紅指甲的胖手橫插到面前，砰砰拍在桌子上。

順視線看去，燙著卷發(fā)的師奶指著他破口大罵

“少廢話！不是你兒子你肯定不著急！”

“她收了我錢，捐也得給我捐，不捐也得給我捐！”

話到這份上，林醫(yī)生面色極其復雜得看了陳小果一眼，見人只是愣愣看著自己，下筆簽字的力度都快把紙張透破。

回去的路上陳小果破天荒地去了趟菜市場，買了很久沒吃的肉。

她沒讀過書。

沒有學歷，手腳笨，在這世道生存尚能勉強解決，再多的奢求不來。

買肉也是因為林醫(yī)生說她現(xiàn)在體重不達標，沒資格上手術臺。

吃好一點，胖一點，才能拿到好價錢。

她真的太缺錢了。

回家路上陳小果默默在心里盤算著手上的錢。

定金l三萬，算上之后尾款，她一共收了那家人十八萬。

可不夠，還有很多要花錢的地方。

缺錢像張密不透風的網把她罩住，讓她覺得窒息。

陳小果機械地往嘴里塞著食物，把飯量加到平時的三倍多。

她想殷慎堂想得喉頭酸澀，心臟都快麻木。

今天在魚檔的電視里，陳小果再一次看到了殷慎堂。

重放的娛報配上了顯眼字幕。

劇烈的閃光燈下他護著懷中一個嬌小的身影，有一句沒一句應付著群鬣狗記者

“請問您出現(xiàn)在漁港公屋附近是在見誰嗎？”

“請問您是否存在戀期出軌呢？”

殷慎堂冷漠的幾句不認識，不知道，純瞎逛堵住悠悠眾口。

鏡頭閃過殷雪，陳小果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臉，想起那句

【你有什么資格提她？】

她落荒而逃。

整半個月過去，陳小果的體重將將達標。

林醫(yī)生驚詫得看著眼前比之前稍肉了點，頭發(fā)被剪得短的快貼頭皮的陳小果。

丑倒是不丑，只是可惜了那一頭及腰的長發(fā)了。

人看著沒之前的精神了，眼下兩片明晃晃的青黑。

“難受是難免的，有任何不舒服還是要說，懂了嗎？”

陳小果輕輕地點點頭。

林醫(yī)生被她乖的心軟，到底沒忍住，“你這頭發(fā)是怎么回事？”

陳小果像才回神，慢吞吞地回復

“剪了，賣錢?！?/p>

林醫(yī)生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麻醉經過針管注射進陳小果體內，她放空自己，像一條待宰的魚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手術室頂上的手術燈實在太刺眼了，刺得陳小果忍不住流淚。

太疼了。

她痛吟著合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