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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大勇,卻未能善終。悲劇的開端,往往只是一個最尋常不過的任務(wù)?!?/p>
天幕上,那行冰冷的字跡緩緩淡去。
院子里那充滿生活氣息的笑鬧聲也隨之消失。
畫面一轉(zhuǎn),明媚的陽光被陰沉的鉛云所取代。
呼嘯的北風卷著鵝毛大雪,拍打在獨立團團部那簡陋的窗戶紙上,發(fā)出“噗噗”的悶響。
屋子里,一盞昏暗的油燈在風中搖曳,將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李云龍將一封用油紙包好的文件,鄭重地交到魏和尚手里。
他身上的那股子痞氣和懶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軍人特有的凝重。
“和尚,這封信,十萬火急。你必須在天亮之前,親手交到師長手里?!?/p>
魏和尚挺直了胸膛,啪地一個立正。
“保證完成任務(wù)!”
他的聲音,洪亮而干脆。
李云龍點點頭,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幫他緊了緊領(lǐng)口。
“路上小心點,最近不太平,黑云寨那伙子土匪,鬧得有點兇?!?/p>
魏和尚渾不在意地嘿嘿一笑。
“團長,你就放心吧。借他幾個膽子,也不敢惹咱們獨立團。”
說完,他將文件往懷里一揣,轉(zhuǎn)身便走進了那漫天的風雪之中。
看著他消失在風雪里的背影,李云龍不知為何,心里忽然空了一下。他走到門口,對著那片白茫茫的天地,又喊了一句。
“早去早回!回來給你留著肉吃!”
風雪中,似乎傳來一聲響亮的“得嘞”,很快便被呼嘯的風聲所吞沒。
天幕之下,所有人的心,都隨著那個消失在風雪中的背影,揪了起來。
那句“不太平”,那個關(guān)于“黑云寨”的提醒,就像一根刺,扎進了每個人的心里。
現(xiàn)實中,李云龍拿著煙袋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看著畫面中自己最后囑咐的那句話,眼神里,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悔恨與痛苦。
358團陣地。
楚云飛放下了望遠鏡。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天空那片被天幕渲染出的風雪,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他有一種預(yù)感,那個被他評價為“一介武夫”的警衛(wèi)員,他的命運,就將在這場風雪中,迎來轉(zhuǎn)折。
畫面流動。
魏和尚騎著馬,在沒過膝蓋的積雪中艱難前行。
風雪越來越大,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就在他路過一處破敗的山神廟時,馬兒忽然不安地嘶鳴起來,刨著蹄子,不肯再往前走。
魏和尚勒住韁繩,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山神廟的陰影里,幾道人影,緩緩地走了出來。
為首的,是一個瘦得像猴一樣的男人,三角眼,鷹鉤鼻,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手里,還把玩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正是黑云寨的二當家,山貓子。
十幾號土匪,呈一個半圓形,將魏和尚團團圍住。
他們的眼神,像是一群看到了肥羊的餓狼,充滿了貪婪與惡意。
“喲,這不是獨立團的兄弟嗎?”山貓子陰陽怪氣地開口,“這么大的雪,急著去哪???”
魏和尚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眼神冰冷。
“好狗不擋道,給老子滾開。”
山貓子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變得猙獰起來。
“小子,你很狂啊。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
“老子管你是誰的地盤?!蔽汉蜕蟹硐埋R,將馬韁系在一旁的枯樹上,“我數(shù)三聲,你們要是不滾,就永遠留在這里吧?!?/p>
狂。
太狂了。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心里都浮現(xiàn)出同一個念頭。
但他們知道,魏和尚有狂的資本。
“找死!”
山貓子被徹底激怒,他尖嘯一聲,揮舞著匕首,第一個沖了上來。
他身后的十幾個土匪,也怪叫著,從四面八方,撲向了那個孤零零的身影。
一場毫無懸念的戰(zhàn)斗,開始了。
魏和尚甚至沒有拔出腰間的配槍。
他只是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簡潔而致命。
沖在最前面的一個土匪,剛舉起手中的大刀,就被他一記手刀砍在手腕上,大刀脫手飛出。緊接著,魏和尚欺身而上,一記干凈利落的過肩摔,將那壯碩的土匪,如同一個破麻袋般,狠狠地砸在雪地里。
另一個土匪從側(cè)面偷襲,他看也不看,反身一腳,正中對方胸口。那土匪慘叫一聲,倒飛出去,撞在山神廟的墻壁上,滑落下來,沒了聲息。
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地上,已經(jīng)躺下了七八個正在痛苦呻吟的土匪。
魏和尚站在場地中央,拍了拍手上的雪,眼神里,滿是輕蔑。
然而,他沒有注意到。
那些土匪,在發(fā)現(xiàn)正面打不過他之后,眼神變得愈發(fā)陰狠。
他們相互使了個眼色。
下一秒,戰(zhàn)局突變。
一個土匪,趁著魏和尚不備,猛地從地上抓起一把雪,混著泥土,狠狠地揚向他的面門。
魏和尚下意識地閉眼側(cè)頭。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瞬間,另外兩個土匪,從他的視覺死角,猛地撲了上來。
他們沒有用刀,而是用最下作的方式,一個抱住了他的腰,另一個,則用身體,撞向他的下盤。
與此同時,山貓子那陰魂不散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
他手中的匕首,如同毒蛇的信子,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刺向魏和尚的肋下。
“噗嗤——”
一聲悶響。
匕首,沒柄而入。
“和尚!”
獨立團的駐地,李云龍猛地站起身,發(fā)出野獸般的怒吼。
他死死盯著畫面,雙目赤紅,身上的殺氣,幾乎凝成實質(zhì)。
天幕之下,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楚云飛的眉頭,已經(jīng)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臉上的從容和審視,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憤怒與不齒的凝重。
他可以接受戰(zhàn)場上的生死對決,但他無法容忍這種,用下三濫的手段,去圍攻一個光明磊落的戰(zhàn)士。
這一刻,他對于“武夫”和“精英”的界定,似乎,有了一些動搖。
畫面中,魏和尚發(fā)出一聲悶哼。
劇烈的疼痛,讓他身體一僵。
但他沒有倒下。
他反而被激起了兇性。
他發(fā)出一聲怒吼,猛地一掙,將抱住他的兩個土匪硬生生甩了出去。
然后,他無視了肋下的傷口,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猛虎,再次撲向了山貓子。
他的眼神,讓山貓子感到了發(fā)自靈魂的恐懼。
他想跑,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
接下來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戰(zhàn)斗。
那是一場,單方面的,血腥的屠殺。
身負重傷的魏和尚,爆發(fā)出了驚人的戰(zhàn)斗力。
他放棄了所有防御,以傷換傷,以命搏命。
他的每一拳,每一腳,都帶著毀天滅地的怒火。
土匪們被打怕了,他們開始潰逃。
但魏和尚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人。
他像一個不知疲倦的追魂使者,將那些逃跑的土匪,一個一個,追上,然后,用最直接的方式,終結(jié)他們的生命。
當最后一個土匪倒在血泊中時,魏和尚自己,也到了極限。
他渾身是血,大大小小的傷口,不下十幾處。
尤其是肋下的那一刀,幾乎讓他流盡了一半的血。
他靠在山神廟那根斑駁的石柱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視線,已經(jīng)開始模糊。
他以為,戰(zhàn)斗,結(jié)束了。
他以為,他贏了。
他甚至還想,等回去,一定要讓團長看看,自己一個人,就干掉了一窩土匪。
然而,他沒有看到。
就在他身后,山神廟那尊早已看不清面目的神像后面。
一道陰影,悄無聲息地,探出了頭。
是山貓子。
他剛才,竟然裝死躲過了一劫。
他看著那個靠在柱子上,已經(jīng)毫無防備的身影,那雙三角眼里,閃爍著怨毒與瘋狂的光芒。
他從懷里,摸出另一把更短,更鋒利的短刀。
他弓著身子,像一只準備捕食的野貓,踮起腳尖,一步一步,悄無聲息地,靠近了那個還在喘息的英雄。
天幕之上,畫面在這一刻,仿佛靜止。
一行冰冷的,如同墓志銘般的字跡,緩緩浮現(xiàn)。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英雄,往往不逝于沙場,而殞于宵小之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