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入目的是一片刺眼的白。

“耀光，你終于醒了，爸爸擔心死你了！”

“誒，別亂動，你右手上還有留置針?！?/p>

我晃了晃昏沉的頭，總覺得還沒從夢里醒過來。

白得晃眼的病房里，只有我和爸爸。

沒有作業(yè)本，也沒有寫不完的題。

身上泛著密密麻麻的痛，可我心里卻偷偷高興。

原來生病住院，就不用做題了呀。

“耀光，咱們在醫(yī)院也不能落后，你擅自暈倒就是逃學，加罰2000題?！?/p>

爸爸突然搬來一張床上桌。

瞬間打碎了我的所有幻想。

厚厚的習題冊堆得快超過我頭頂，壓得我喘不過氣。

右手的留置針深深扎進皮膚，我嘗試拿筆寫字，卻被護士制止。

爸爸不以為意地揮手，

“右手用不了，就用左手，你別以為在醫(yī)院就可以不用寫題了。

“護士，你別管他，小孩子就愛裝，必須要好好教訓！”

我第一次嘗試左手寫題，歪歪扭扭的，像斷了半截的蚯蚓。

爸爸看見，一把奪過本子摔在桌上，

“我有沒有說過寫不好一個字加罰15題？左手又怎樣，你不能克服一下嗎？”

“就這么愛偷懶？爸爸為你掏心掏肺，你就這樣回報爸爸？”

耳旁嗡隆嗡隆的，快要吞噬我的意志。

小腹突然一陣鼓脹，我雙臉發(fā)燙。

可小腿受了傷，無法下地走路。

“爸爸，您可以扶我去上廁所嗎?！?/p>

“上廁所？你才寫了多少題，還想上廁所？寫500題，寫錯的不超過2個就讓你去?！?/p>

絕望感涌上心頭，我還想開口求饒，卻被爸爸厲聲打斷。

還剩下300題，可我已經忍到了極限。

四周都是護士和病人，僅存的羞恥心壓過了對爸爸的恐懼，我?guī)е耷话螅?/p>

“爸爸，我求你了，我不想在這里......”

“呦，你個小屁孩還有羞恥心呢？你要是乖乖聽話，按時寫題，不裝暈不裝病，怎么會有現在的窘迫。所以啊，就是要讓你長點教訓.....”

爸爸依然在喋喋不休。

我的下體突然一陣濕熱。

病床上散發(fā)出腥臭的味道。

四周傳來議論聲和護士的指指點點，

“這家長怎么看孩子的？醫(yī)院的床也能弄成這樣，真沒素質！”

“六歲了還尿褲子，怕是腦子也不太好使吧？這樣的孩子，不如再要一個算了！”

爸爸沒反駁，反而轉頭瞪著我，滿臉譏諷，

“馮耀光，你怎么這么不爭氣？被這么多人說，你不覺得丟臉嗎？還有點羞恥心沒？”

“別指望我給你收拾！自己大小便都管不住，活該躺在臭烘烘的床上！”

“手別停啊，給我繼續(xù)寫！管不住大小便再加1000題！”

我被困在又臭又濕的被子里，就像我的人生一樣。

我看著手里尖尖的鉛筆，突然想用力扎進血管里。

這樣就不用再做題了。

下一秒，一道陌生的女聲傳來：

“夠了，馮強?！?/p>

“耀光，我?guī)慊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