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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女商(三)
5
元府的請?zhí)屯魈?,招搖到仿佛告訴全天下:我元毅辰寵妾滅妻,快來參我??!
朝中許久沒有大事,御史們正愁不知怎樣在陛下面前彰顯自己的存在感,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jī)會。
陛下不僅當(dāng)眾斥責(zé)了元毅辰,還將他的侯爵降為伯爵。
我坐在酒樓里,一邊喝茶,一邊聽著隔壁的客人聊八卦,他說得言之鑿鑿,像是真的一樣。
這酒樓亦是我的產(chǎn)業(yè),走的是高端路線,客人非富即貴。
二樓是雅間,為了防止隔墻有耳,這里的窗戶紙只有薄薄的一層。
場地也夠大,只要稍稍收斂一點(diǎn),隔壁絕不會聽到談話聲。
而隔壁的勇士顯然毫不在意自己的話被人聽去,頗有幾分潑婦罵街的氣勢,將元毅辰從頭到腳數(shù)落了好幾遍。
我吃著綠豆糕,聽得津津有味。
大約罵了半個時辰,綠豆糕吃了一盤,茶水也見了底。
似乎是沒詞了,隔壁沉默了,我也起身,打算去釋放一下。
哪知隔壁突然換了話題,剛才大罵元毅辰的勇士道:“還沒找到西郊的地是誰買了嗎?”
另一個男人唯唯諾諾:“是沈家小姐。她出了九萬兩銀子,咱們王府里……實(shí)在沒那么多錢?!?/p>
我?
踏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我整了整衣裳,吩咐小二再上一壺茶。
勇士像是被噎住,半天不說一句話。
正當(dāng)我興致缺缺時,只聽他怒道:“元毅辰那么對她,她還幫他買地,真是蠢笨如豬!”
說完還覺得不解氣,又補(bǔ)充一句:“都不是好東西!”
我:“……”
杯中的茶水突然不香了,我又招誰惹誰了?
罵元毅辰便罷了,我做錯了什么?誰說我的地是買給他的?
像是被氣到一般,勇士將筷子一撂,怒氣沖沖地走了。
路過我門前時,他莫名其妙停住,一道目光像是穿透了薄薄的窗戶紙,落在我身上。
好在他沒有沖進(jìn)來。
喝完第二壺茶,我終于憋不住,解決一番,一身輕松地打道回府。
臨走時,我隨口說了一句:“二樓的窗戶紙?zhí)×?。?/p>
掌柜記下一筆,恭敬道:“東家放心,在下這就著人改進(jìn)。”
我點(diǎn)點(diǎn)頭,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一路上我都在想隔壁勇士的身份,聽他們似乎提到了王府,還有西郊的地,莫非是……明王?
聲音似乎有些像,可他要買地干嘛?
不及細(xì)想,馬車停了下來,元府到了。
石獅上的紅綢已經(jīng)被取下,走進(jìn)大門,原本隨處可見的紅色都消失不見,整座宅子死氣沉沉。
難道勇士說得都是真的?元毅辰被降爵了?
見我回來,老夫人指著我鼻子罵道:“家中都變天了,你還有心思出門,真是個喪門星!”
我懶得與她爭執(zhí),看著堆積在院中的家具器物,差點(diǎn)笑出聲。
若我沒有猜錯,這大概是元家的全部家當(dāng)了。
元毅辰為了心上人,不惜下了血本。
當(dāng)初娶我時,城中傳出不少流言,說元毅辰是個吃軟飯的,只會花媳婦的錢。
老夫人為此記恨我許久,眼下得了機(jī)會,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們元家出息了,有得是錢!
因此對元毅辰的鋪張浪費(fèi),她不僅沒有阻止,反而又往里添了一筆。
謝柔臉色蒼白,好像被這變故嚇到,還沒回過神。
我笑著安慰道:“柔兒姑娘,別擔(dān)心,只要夫君心里有你,這些俗物算不得什么?!?/p>
她沒有絲毫感激,反而怨恨地看著我。
聽老夫人又抱怨了幾句,我這才知曉,原來陛下下了令.
謝柔來自邊境,很難保證不是敵國細(xì)作,婚事日后再說。
原本還指著收些禮錢回本,如今真是血本無歸。
而元毅辰原本作為有功之臣,前途一片光明,經(jīng)歷此事,想要再有所作為,只怕困難。
老夫人臉色十分不好,對謝柔的態(tài)度也天翻地覆,冷哼道:“既然陛下親自下旨,那婚事便罷了。”
若不是考慮到她的肚子,只怕現(xiàn)在就要將她掃地出門。
我默不作聲,總之不關(guān)我的事。
元毅辰也不似之前那般維護(hù)謝柔,對母親的話置若罔聞.
他表情陰鷙,拳頭緊握,“若不是明王處處針對,我也不至于受此責(zé)罰!”
明王?
真的是他。
6
元府的日子愈發(fā)難過,伙食一日不如一日。
雖說元毅辰俸祿不低,但開銷更大。
府中的開銷暫且不提,便是送禮,就是一筆巨額支出。
朝中最講關(guān)系,紅白喜事,都要花錢。
若是禮不到位,他日遇上麻煩,連個幫忙說話的人都沒有。
既然要送,便不能太過寒酸,都是大戶人家,禮輕了就是看不起人,不如不送。
從前我送禮時最為大方,能花錢解決的都不叫事,因此即便我出身不高,在夫人圈人緣倒也不壞。
自從元毅辰帶著謝柔回來,我便再沒有往外掏一分錢。
一家人時,我為你花錢尚說得過去,這馬上都不是一家人了,再花錢我就真的蠢笨如豬!
元毅辰送了幾次禮之后,原本就不好的名聲變得更差。
他前些日子置辦聘禮時可是闊氣得很,怎么倒了送禮時就摳摳搜搜?
難不成是在他眼中,堂堂的朝中大臣,皇親國戚,還比不上一個小妾?
元毅辰有苦說不出,幾次來到畫霜院,抱怨幾句,暗示我該拿錢了,我卻沒有接話。
看他無功而返的背影,像一只落敗的公雞,垂頭喪氣。
元府越倒霉,我便越要花枝招展,穿金戴銀。
黃昏時分,一家胭脂鋪?zhàn)优扇怂蛠砹诵缕?,每一樣都各有風(fēng)味。
我來了興趣,將十幾個盒子全部打開,險(xiǎn)些看花了眼。
還未等我試用,老夫人身邊的丫鬟來請我,說是老夫人邀我用膳。
我不急不緩地妝扮一番,又戴上一只玲瓏鐲,這才施施然起身。
我清楚地看到,那丫鬟眼中寫滿了嫌棄。
哼,分明就是嫉妒我的美貌。
院中的梧桐落了一地,我駐足欣賞了一番,感嘆時光太匆匆。
丫鬟不敢催促,也跟著看梧桐,似乎沒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之處。
我搖搖頭,唉,像妙櫻那么識貨的姑娘已經(jīng)少見了。
這梧桐也是我的嫁妝之一,從江南運(yùn)過來的珍稀品種,請名匠修剪過。
在風(fēng)水大師親自勘測的位置種下,每一棵都價(jià)值千金。
元家人當(dāng)初覺得我過分招搖,可他們不知道,那些低調(diào)的東西其實(shí)更貴。
到了思慧堂,元毅辰也在,謝柔缺席。
老夫人見我滿頭珠翠,難得沒有對我甩臉子,甚至有幾分溫和:“懷妝,坐,先喝杯茶?!?/p>
居然沒有叫我“沈氏”,果然是不安好心,莫不是想毒死我?
我狐疑地端起茶杯,料想他們沒那么大膽,這才喝了一小口。
平平無奇的普洱,只能說勉強(qiáng)可以解渴,算不得什么好茶。
我可算是明白了,原來她老人家也指望我拿錢補(bǔ)貼府上。
我面上不顯,喝了一杯,又添一杯,似乎沒覺出什么不同。
老夫人急了,皺著眉嘗了一口,不可置信地問:“你就沒發(fā)現(xiàn)這茶哪里不對?”
我臉上的茫然恰到好處,而后露出得體的微笑:“母親的茶自然是極好的?!?/p>
她臉色一沉,拉下了臉:“你前些日子送來的茶,我覺著也還不錯?!?/p>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習(xí)慣了山珍海味,哪里還吃得下粗茶淡飯。
只可惜啊,是你們主動選擇的粗茶淡飯。
“雪芽確是好茶,不過有市無價(jià),只怕要來年春天才能買到。”
眼下確實(shí)買不到,我私庫中也就存著幾十斤而已。
喝不完還可以煮茶葉蛋。
老夫人也不好再說什么,大戶人家最講臉面,總不能直接開口,讓兒媳拿出自己的私房錢補(bǔ)貼家用。
若是傳出去,元家?guī)状说哪樁家粊G干凈了。
老夫人當(dāng)然不肯死心,繼續(xù)道:“下月初六,陳國公府的世子娶親,你替毅辰備一份厚禮,他公務(wù)繁忙,你就多為他操心一些?!?/p>
我輕笑一聲:“下個月初五是我爹生辰,眼下兒媳正忙著準(zhǔn)備生辰禮,暫時抽不出空來。
“不如母親親自替夫君準(zhǔn)備吧,母親眼光獨(dú)到,挑選的賀禮定然會讓國公府滿意?!?/p>
老夫人還想再說什么,元毅辰咬牙:“母親,她既不愿意,我們也不必強(qiáng)人所難?!?/p>
呵,倒是很有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