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干脆利落地摘下了胸前那朵象征“新郎”身份的、精心挑選的胸花。水晶花瓣在燈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我面無表情地松開手指。

“啪嗒?！?/p>

精致的胸花跌落在地毯上，滾了兩圈，沾染上灰塵。

“許艷，”我的聲音平靜無波，卻清晰地穿透了教堂的嘈雜，“我成全你。離婚吧?！?/p>

許艷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撇了一眼地上的胸花，嗤笑出聲，帶著高高在上的施舍口吻：“蕭翊，你幾歲了？還玩小孩子發(fā)脾氣這一套？現(xiàn)在把胸花撿起來，跟我道個歉，看在你爸媽份上，我就當(dāng)剛才的事沒發(fā)生過?！?/p>

“嘩啦——！”

她話音未落，陸言像是突然被什么絆倒，整個人“不小心”撞向旁邊的圣壇裝飾桌！桌沿一個精美的水晶茶杯應(yīng)聲摔落，四分五裂。陸言也“痛苦”地悶哼一聲，順勢倒在地上，右手“恰好”按在了一塊鋒利的碎片上！

“阿言！”許艷的尖叫瞬間刺破耳膜，她像瘋了一樣撲過去，完全不顧昂貴的婚紗拖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陸言的手。那里，被碎片劃破了一道淺淺的口子，滲出了幾滴血珠。

“蕭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許艷猛地抬頭，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我，“你把阿言害成這樣！他身體本來就不好！當(dāng)年為了救我落下病根，你還要雪上加霜！你非要逼死他才甘心嗎？”

她一邊心疼地用昂貴的蕾絲頭紗去捂陸言那微不足道的傷口，一邊對我下達(dá)命令，語氣冰冷得像在吩咐傭人：“婚禮取消！蕭翊，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去醫(yī)院給阿言道歉！好好伺候著！如果他因為你今天的無理取鬧留下什么后遺癥，我跟你沒完！”

說完，她看也沒看我，小心翼翼地攙扶起“虛弱”的陸言，在所有人驚愕、鄙夷、同情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堂，留下一個爛到不能再爛的攤子。

岳父岳母立刻圍了上來，指著我鼻子破口大罵：

“蕭翊！你怎么回事！忍一忍會死嗎？跟阿言較什么勁！”

“就是！人家阿言多好一個孩子，為了救艷艷差點命都沒了！你倒好，心眼比針尖還??！怪不得艷艷不喜歡你！”

“趕緊的！去給客人們道歉！寫悔過書！然后去醫(yī)院給阿言賠罪！求艷艷原諒你！聽到?jīng)]有！”

“忍一忍？”“賠罪？”“求原諒？”

這三個詞如同點燃炸藥的引線，將我最后一點理智炸得粉碎！

“滾開！”我猛地推開擋在面前的岳父，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赤紅著雙眼，撞開人群，沖出了這個讓我窒息的金絲牢籠。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瓢潑大雨。冰冷的雨水瞬間澆透了我昂貴的定制禮服，寒意刺骨，卻比不上心底萬分之一冷。

這場雨，像極了三個月前那個噩夢般的夜晚。

那天我高燒近40度，渾身骨頭縫都疼，意識模糊地躺在床上。手機(jī)突然響了，是許艷。她的聲音從未有過的甜膩，帶著撒嬌的尾音：“蕭翊~外面雨好大，打不到車，你來接我嘛，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那聲音像一劑強(qiáng)心針，我不知哪來的力氣，強(qiáng)撐著爬起來，昏昏沉沉地開車沖進(jìn)雨幕。一路上幾次差點撞上護(hù)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淋雨，不能讓她害怕。

當(dāng)我渾身濕透，打著擺子，撐著傘艱難地走到許艷公司樓下時，看到的卻是——

許艷親昵地挽著陸言的手臂，兩人共撐一把傘，有說有笑地從旋轉(zhuǎn)門走出來。她抬頭看見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浮起毫不掩飾的驚訝和…一絲慌亂？她圈在陸言臂彎里的手下意識地想抽離，卻被陸言溫柔而強(qiáng)勢地按住。

陸言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眼神里充滿了居高臨下的憐憫和鄙夷，仿佛在看一條喪家之犬。

“蕭翊？你怎么來了？”許艷皺起眉，語氣瞬間變得尖銳刻薄，“下這么大雨，要不是陸言好心開車送我，我今晚就困在公司了！要你這個男朋友有什么用？關(guān)鍵時刻永遠(yuǎn)指望不上！”

那一刻，我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高燒帶來的眩暈感排山倒海。原來…那通撒嬌的電話，根本就不是打給我的？是打給陸言的？而我，只是她不小心撥錯號碼的倒霉聽眾？

我強(qiáng)撐著最后一絲力氣，試圖維持自己作為男朋友的最后尊嚴(yán)，伸手想要將許艷拉回自己身邊?？晌业氖謩偱龅剿母觳病?/p>

“啪！”

許艷像被毒蛇咬到一樣，猛地甩開我的手，甚至嫌惡地在自己胳膊上蹭了蹭，仿佛沾上了什么臟東西。她反而更緊地抱住了陸言的手臂，身體幾乎要貼進(jìn)他懷里，眼神躲閃，充滿了對我的排斥。

“蕭翊！你有病就去醫(yī)院！別在這里發(fā)瘋傳染給我們！”她尖聲叫道，同時一把奪過我手里的車鑰匙，“鑰匙給我！阿言會開車送我回家！你自己滾回去！”

冰冷的雨水混合著高燒的滾燙，讓我眼前陣陣發(fā)黑。我眼睜睜看著許艷依偎在陸言懷里，兩人撐著一把傘，走向我停在路邊的車。許艷甚至回頭，對我露出一個帶著勝利意味的、甜美的笑容，臉頰上的酒窩清晰可見。

那笑容，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進(jìn)我的心臟。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個冰冷的、所謂的“家”的。只記得倒在玄關(guān)時，許艷早已在臥室睡得香甜。我掙扎著撥通了120，在急救車的鳴笛聲中徹底失去了意識。

在醫(yī)院躺了一個月，許艷一個電話都沒有。直到我偶然刷到她的朋友圈——她敷著面膜，笑容燦爛，和陸言一起坐在我買的、寫著我們兩人名字的婚房里，享用著燭光晚餐。配文：【最舒服的狀態(tài)，和懂你的人在一起?！?/p>

那一刻，我像個徹頭徹尾的傻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