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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謝司筠封閉的心門上。
沒人要。
這個他最憎恨也最恐懼的標簽,從這個瘦小女孩的嘴里說出來,竟帶著一絲詭異的、他從未感受過的歸屬感。
廢人與小賤種。
他們是一樣的。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發(fā)毛,一股無法言喻的煩躁與驚慌席卷而來。
他猛地甩開她的手,將她小小的身子一把推出門外。
“滾!”
“砰!”
破舊的門板被重重關(guān)上,隔絕了女孩錯愕的臉。
謝司筠后背死死抵著門板,仿佛在抵御什么洪水猛獸。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著氣,卻怎么也無法平復(fù)那顆狂跳不止的心。
門外,鹿小草被推得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泥地上。
她沒哭。
反正她也經(jīng)常被推來推去,早就習(xí)慣了。
這個新哥哥脾氣是不太好,可他不是壞人。
壞人是不會管她會不會被壞人欺負的,但哥哥會。
她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膝蓋傳來一陣刺痛。
低頭一看,原來是剛剛被推倒時擦破了皮,滲出了血珠。
【嘖,圣母心泛濫的笨蛋,被人推了還替人數(shù)錢呢?!?/p>
朗軒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帶著慣有的嘲諷。
鹿小草沒理他,只是盯著自己的傷口發(fā)愁。
流血了,會疼的。
她忽然想起,之前昏迷的時候,好像聽見神仙叔叔在腦子里念叨過什么。
“墻角那幾株長得跟狗尾巴草似的玩意兒,叫什么來著......哦對,龍鱗草,搗碎了敷傷口上,止血倒是一流?!?/p>
鹿小草的眼睛亮了亮。
她跑到破屋的墻角,果然在一堆雜草里找到了幾株葉片上有細密紋路的小草。
她小心翼翼地摘下來,又找了塊干凈點的石頭,學(xué)著村里大娘搗蒜的樣子,笨拙地將草葉砸得稀爛,然后小心地糊在自己流血的膝蓋上。
綠色的汁液沾了滿手,看上去臟兮兮的,但那股清涼的感覺,確實讓傷口的刺痛緩解了不少。
識海里,朗軒本來準備繼續(xù)嘲笑她。
【真是個笨蛋,居然還真信了......】
可話還沒說完,他虛幻的魂體猛地一震。
一股純凈得不可思議的暖流,正從鹿小草的識海深處源源不斷地涌來,滋養(yǎng)著他那虛弱不堪的饕餮魂體。
這股力量......
霧草!
朗軒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隨著鹿小草心里那股“一定要保護新哥哥”“要照顧好哥哥”的念頭越發(fā)堅定純粹,他原本飄忽不定的魂體,竟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變得凝實和穩(wěn)固!
這感覺,比他吞噬一百個惡鬼的魂魄還要舒坦!
怎么回事?
他第一次開始正視這具身體與生俱來的“錦鯉命格”。
這根本不是什么虛無縹緲的好運氣!
這是一個因果放大器!
它能將宿主最純粹的意念,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進行百倍千倍的放大,然后反哺給其意念所向的目標!
鹿小草此刻的善意越是純粹,她想要守護的謝司筠,所能獲得的“好運”就越強!
怪不得謝司筠那小子明明壽數(shù)將近,被這丫頭一攪和,居然硬生生從鬼門關(guān)前挺了過來!
不是那碗破藥的功勞,也不是那庸醫(yī)的本事,而是這丫頭那股“一定要救活哥哥”的傻氣念頭,硬生生給他續(xù)上了命!
天吶擼!
朗軒的心思急速轉(zhuǎn)動起來。
他原本的計劃是等魂體稍微穩(wěn)固,就奪舍這具身體,借體重生。
可現(xiàn)在......
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好的辦法!
奪舍多麻煩啊,萬一這錦鯉命格跟靈魂綁定,他奪了舍,命格沒了,那不是虧大了?
但如果不奪舍,而是把這丫頭養(yǎng)在身邊,讓她心甘情愿地為自己釋放善意......
那他恢復(fù)神魂的速度,豈不是比自己修煉快上一萬倍?
到時候,別說重回巔峰,就是超越從前,也不是不可能!
對!就這么干!
從今天起,什么奪舍計劃,都給本神獸滾一邊去!
老子不當反派了,老子要當老爺爺!
朗軒打定了主意,清了清嗓子,用一種高深莫測的口吻在鹿小草腦海里開口。
【咳咳,小草啊,你做得很好。心懷善念,方為正道。你這個新哥哥,命格孤煞,正是需要你這等至純善意來化解。你且安心守著他,此乃你的機緣。】
鹿小草聽得懵懵懂懂,但“安心守著他”這句她聽懂了。
“嗯!”她在心里重重點頭:“我會保護好哥哥的!”
門內(nèi)。
謝司筠靠在門上,煩躁地聽著門外的動靜。
先是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然后是石頭敲打什么東西的“叩叩”聲。
這丫頭在干什么?還不走?
他心里升起一股無名火,想拉開門再沖她吼一頓。
可手放到門栓上,卻又停住了。
他想起了她剛才那句話。
“你是廢人,我是小賤種啊,我們正好湊一對!”
心口的位置,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燙。
門外,鹿小草處理好傷口,就乖乖地在門口坐下,雙手抱著膝蓋,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謠。
那是她在鄉(xiāng)下時,唯一對她好的一個老婆婆教的,歌詞她早忘了,只剩下咿咿呀呀的調(diào)子。
她覺得,她現(xiàn)在有家人了。
一個脾氣不好,但是會保護她的哥哥。
她要守著他。
夜色漸深,寒風(fēng)呼嘯著卷過荒野,刮在人臉上如同刀割。
鹿小草冷得瑟瑟發(fā)抖,牙齒都在打顫,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卻還是沒有離開。
她挪到門邊,把小臉貼在冰冷的門縫上,用凍得發(fā)僵的嘴唇,小聲地往里說:“哥哥,你別怕?!?/p>
“外面好黑,但是小草會保護你的?!?/p>
門內(nèi)的謝司筠,身體猛地一震。
保護他?
已經(jīng)多少年,沒人對他說過這句話了。
從他被廢掉雙腿,被家族拋棄,從他變成一個只能在陰暗角落里茍延殘喘的“廢人”后,所有人看他,都只有鄙夷、憐憫,或是恐懼。
只有這個小丫頭。
這個被他推開,被他吼罵的小丫頭,卻在門外,對他說,要保護他。
他抵著門板的后背,一點點滑落。
心中那座封凍了多年的冰山,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算了。
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小屁孩而已,能礙什么事。
外面這么冷,真把她凍死了,倒顯得他恩將仇報。
謝司筠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撐著墻壁站起來,挪動著腳步,伸手拉向了門栓。
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門栓的瞬間。
“砰?。 ?/p>
一陣雜亂而兇惡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污言穢語,瞬間將這間破屋團團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