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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韞色漸濃,林婉瑯一事到底是攪了眾人些許興致,詩會亦比前世要結(jié)束的更早一些。
眾人各自回府,而陸鴻漸此時卻坐在許煙薇的馬車中。
沈霽舟在詩會上提起了林府所涉貪墨案一事,才讓他恍然大悟,為何原本素昧平生的沈許二人,今生會忽然走得近了。
前世,沈霽舟確實也奉命調(diào)查此案,而當時他暗查許府時,刻意接近的似乎是許煙薇的堂兄。
或許今生因緣際會,他接近的人才換成了許煙薇。
陸鴻漸本有心不再插手有關(guān)許煙薇的一切,但此案牽連甚廣,實則無辜的許府也因此險些遭罪。
是以,他將自己所知透露給許煙薇,并非想要與她有什么牽扯,只是不想一代功臣良將被冤屈了。
許煙薇掃了陸鴻漸一眼又低下頭,眉頭輕鎖。
是她在詩會后主動追問陸鴻漸有關(guān)貪墨案一事的,但人多眼雜,二人不便深談,這才在詩會散了之后同行一段。
眼下,陸鴻漸已將他所知之事和盤托出,她仔細思量了會兒,倒不知還能與他說些什么了。
早知方才便不尋個借口支開許令紜了,此刻孤男寡女的,直叫她渾身不舒服。
清了清嗓子,她開口道:“多謝陸二公子將此案涉及北狄一事告知,我回去之后會叮囑父親多加小心。今日辛苦公子了,還望公子早些回去休息?!?/p>
這是用完了他,便過河拆橋?
陸鴻漸暗笑,心中又覺得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郁結(jié)。
今生他沒能在春花宴上救下落水的她,她就對他如此冷淡了?
難不成前世,她對他也并非男歡女愛之情,而只是想要報答救命之恩?
馬車忽地碾過碎石,許煙薇身子一歪,發(fā)間的玉蘭簪堪堪擦過陸鴻漸的玄色披風。
她慌忙扶住窗欞,卻見陸鴻漸屈指輕彈披風上并不存在的褶皺:“許大姑娘這簪子倒比北狄探子的袖箭還利上三分?!?/p>
“陸公子說笑了?!痹S煙薇往角落又縮了縮,“這簪子原是去年生辰時......”
“令尊送的?”陸鴻漸忽然傾身,袖口蹭過她的膝蓋。“還是沈世子送的?”
他自然知道這發(fā)簪并非沈霽舟所贈,可是想起他們二人在詩會上你唱我和的模樣,便忍不住調(diào)笑兩句。
“許大人若知你與鎮(zhèn)遠侯府走得這般近,只怕兩府好事將近。”
許煙薇蹙眉:“陸二公子慎言。我與世子相識不過數(shù)日,如今看來,他與我結(jié)識又拜訪許府,恐怕也只是為了查案。”
陸鴻漸挑眉,沒想到她的心思竟也如此清明。
心中莫名快活了幾分,他坐直了身子,嘴邊溢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車簾忽被山風吹開,許煙薇借著天光看向他,心中越發(fā)不自在。
她厭了,今生若無必要,她絕不想與他再有什么牽扯。
“今日多謝公子,快到許府了,公子......”可尾音未落,馬車忽而猛地剎住,她一時反應不及,整個人栽進了他的懷中。
陸鴻漸扶在她腰后的手緊了又松,沉默片刻才笑了笑:“許姑娘這報恩的法子,倒是新鮮。”
許煙薇連忙坐直了身子,面上有些發(fā)燙——倒不是羞怯,而是懊惱自己栽哪兒不好,非要栽進他懷里。
晦氣!
“此等大案,許府若要報恩,也輪不上我一介女流?!彼恼Z氣冷淡了三分。
趁著馬車停下,她索性打開了車門:“夜深了,我不敢多留公子,公子請吧?!?/p>
陸鴻漸深看她一眼,也未再過多糾纏,撣了撣衣擺起身跳下了馬車。
......
幾日后,暮色四合,許府正廳的羊角燈在穿堂風里搖晃。
許煙薇跪在青磚地上,耳畔是母親宋氏摔碎茶盞的脆響。
碎瓷濺起的茶水沾濕了她的裙角,冰涼的觸感順著肌理爬上脊背。
許令紜站在宋氏身后,臉上也是難得的乖順——母親如今正在氣頭上,阿姐這頓訓是逃不掉了。她若求情,更是添亂。
“你父親被圣上申飭閉門思過,你倒還有閑心去公主府彈琴!”宋氏攥著金絲楠木椅的扶手,指節(jié)泛白。
許煙薇垂眸盯著磚縫里的半片青瓷,低聲解釋:“母親息怒。女兒前幾日在詩會上,已從陸二公子處得到了線索,也告知了父親。今日去公主府,女兒是想......”
“放肆!”宋氏在案上重重一拍,“朝堂之事豈容你置喙?這起貪墨案,牽連五省十三州!你可知今晨大理寺的人來府里問話時,你祖母險些背過氣去?”
許煙薇忙將額頭抵在冰涼的地面上:“母親教訓的是,女兒不該擅作主張,該先與母親商量后再行事的。”
“你如今大了,哪里還愿意事事與我商量?”宋氏臉色鐵青,“罷了,明日我還是趕緊入宮求見皇后娘娘,趁著流言未起,將你與工部侍郎家嫡次子的婚事定下吧!”
許煙薇猛然抬頭,不知今生怎么又攀扯出工部侍郎家的嫡次子來。
細想,應是前世此時,她已一心撲在了陸鴻漸身上。家中長輩皆知她的心思,是以母親才沒有為她和旁人議親。
可今生沒有了陸鴻漸,母親害怕許府女眷被貪墨案牽連,這才想速速將她嫁人。
但即便母親是出于好意,她今生也不會重蹈覆轍,又將自己困于婚姻之中。
況且她印象中,前世此時許府并未因貪墨而獲罪。想來她的因果雖然改變了,但還不至于影響府上。
“母親三思?!痹S煙薇挺直了脊背,袖中指尖掐進掌心?!笆ド霞任聪轮疾檗k,只讓父親閉門思過,說明此事尚有轉(zhuǎn)圜余地。此時議親,反倒坐實許家心虛?!?/p>
“你!”宋氏怒目圓睜,“我倒不知,你的牙尖嘴利,如今都用在了我的身上!”
“女兒不敢?!痹S煙薇低著頭,語氣卻沒有半分退讓。“女兒只是不想許府再多受一層非議,更不敢為了自己的婚事連累全家?!?/p>
宋氏冷哼了一聲:“此事我已決定?!?/p>
許煙薇心頭一顫。
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母親真的強硬,她總不可能離家出走。
此事,還要如何轉(zhuǎn)圜?
電光石火間,她想起了今日昭明與她所說之事,眼睛不由亮了亮。
“母親,今日昭明公主告訴女兒,長公主在三日后,要在棲霞山開設(shè)女學。”
她抬頭,趕在宋氏開口前道:“女兒愿帶著妹妹們一起入學受教。如此一來,既能顯許氏女眷端方,又可暫避風波?!?/p>